宋長貴點點頭,“那鄉鄰說他,是因為不孝父母,在觀音顯靈時遭了報應,你們怎么看?”
一聽這個,嚴家二老就憤憤起來。
“官爺不要聽那些壞良心的胡唚生事,我兒對我們可孝順著呢,該遭報應的是他們。”
他們大概是霄南鎮唯一不認同“觀音顯靈”的人了。因為如果他們承認,就證明那些人所言非虛,他們的兒子是遭了報應才死的。有哪個父母忍心在親兒死后,還讓他背上這么個不孝的罪名,到了閻王殿投胎轉世都不好寫薄子。
因得嚴武師死狀怪異,又有菩薩顯靈一說,鎮上大多人都避著他們,便是嚴武師治喪下葬也無人肯來吊唁燒香。
“往常鎮子上誰家有個紅白喜事,我們家哪次不是妥妥帖帖地隨上份子,表達心意……如今我兒莫名枉死,竟沒一個有良心的東西來看一眼,問一句。”
嚴家人哭哭啼啼,數落著霄南鎮的人情淡薄。
這么聽下去,也聽不出個所以然。
時雍看嚴母哭得聲嘶力竭,突然截住話頭,“那你就不想為令郎申冤?”
嚴母愣了愣,用手絹子拭著眼淚,抽泣著道:“我兒死后,里正和巡檢司的人都來了,我們家自己也尋了相熟的大夫,都說是無傷無病,這讓我們如何申冤,找誰申冤啦……”
巡檢是地方上最基層的捕盜官,里正也是基層干部,對普通百姓來說,他們的話就是權威。時雍理解嚴家人的悲痛,也相信這份悲痛,是撬開事件的切口。
家人,終歸是最疼死者的人,父母也最看不得他枉死。
時雍看了看宋辭,對嚴母說道:“為何不能申冤,我們不就是為了給令郎申冤而來?宋仵作,拿公文予這位大娘。”
順天府衙門的公文對老百姓來說,也是管用的。
嚴家父母一看,有些動容,但還是不放心。
“幾位官爺,你們當真能為我兒申冤?”
時雍點頭:“只要有冤,那就必然可以。”
嚴母抹眼淚,與嚴父商量一下,又趴在棺材上一陣哭泣。
“兒啊,娘對不住你。只怕要你多等一等,再入土為安了。”
釘好的棺材被啟開,為免死者家屬傷感,宋長貴特地叫嚴家人回避了。
時雍本以為有著“菩薩顯靈”的光環,又無傷無痕的,這個人的死亡原因肯定會很難查找,可能會費些功夫。哪里料到,宋長貴仔細查驗一遍,就給出了結論。
“尸體外表未見損傷,確無傷痕,只嘴舌有細微破裂,但不足死。”
頓了頓,他似有躊躇地瞄了時雍一眼,看她神色淡定,這才皺眉道:“另檢見,死者左側腎囊碎裂。”
時雍脊背一涼,“這才是致死原因?”
宋長貴點了點頭,“肉眼觀察,囊體無異常,無出血……想是被忽略了。要得剖解,方能見到明顯損傷。”
“不用了。我信爹爹。”
時人都看重尸體的完整性,能不解剖就不解剖,宋長貴老仵作了,又是個男人,他說是睪丨丸碎裂致死,那就錯不了。
“如此說來,嚴武師就不是死在牌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