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遠垂下眼簾,按捺著那從腳底升起的怒氣,一本正經地道:“昨夜夢見師尊,聆聽他坳人家講義半宿,歇得晚,差點把這事忘了。”
“哦。”慧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顯然不敢相信。
覺遠自己也不相信,幫時雍打掩護的話是自己的說出來的。
然而,登記參與祈福的民眾早已排成了幾路縱隊,寺門口還有民眾陸續趕來,慶壽寺已經把話說出去了,他這個老和尚要“為民祈福”的名聲也已經傳播出去了,現在他哪里還有反悔的余地?反悔不是相當于自搧耳光,告訴世人,他不想為國為民唱經作法了嗎?
好她個時雍!
當真是個妖孽無疑,把他耍得團團轉。
覺遠氣不打一處來。
可心里面更多的,是猜測……
時雍到底要做什么?
鬧出這么大的聲勢和陣仗,總不至于就為了看他生氣吧?
覺遠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慧靜。”
一邊往法堂走,覺遠一邊問:“這兩日寺中可有什么不同尋常之處?”
慧靜想了好半晌,看了看自家師父古怪的面孔,無奈地搖搖頭,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有是有……就是弟子不知當講不當講。”
覺遠側目,“但講無妨。”
慧靜哦了一聲,默默低下頭,小心翼翼地道:“師兄弟們私底下都在議論,說師父近日心浮氣躁,沒有一絲笑意,脾氣也大了,好似有,有走火入魔之兆。”
覺遠胸口發窒,一股腥甜隱隱升騰,臉都氣白了。
……
時雍是在慶壽寺法祭的梵音和鐘聲中醒過來的。
好幾日不得好眠,這一覺睡得到是格外的好,趙胤走后,她便躺到現在,姿勢都沒有變一下,直到朱九前來敲門。
聽到朱九的聲音,時雍一個骨碌爬起來,匆匆整理一下衣服便開門去見。
“九哥,快進來說話。”
朱九已然知道趙胤入住慶壽寺禪院,剛準備邁步,總覺得背后仿佛有利芒在刺,又趕緊收了回來,看了看門口值守的白執,壓低了聲音。
“我就不進去了,就這里說。”
嫻衣不在房里,他若進去就是孤男寡女,時雍沒有勉強,抬手整理一下頭發,示意他。
“快說。”
朱九是剛剛快馬從京師趕來的,昨夜一直在定國公府,幾乎沒有合眼。但是,說到烏嬋的病情時,朱九浮滿紅血絲的眼睛里,竟是滿滿的喜悅的快欣。
“郡主,是好消息。昨日屬下趕到定國公府時,少將軍夫人有進氣沒出氣,說不出話,單單靠通寧公主的銀針吊著一口氣了……”
時雍微怔,“我娘去了?”
朱九點點頭,“少將軍親自去公主府,跪請的通寧公主。”
跪請?
烏嬋害的是疫癥,會傳染的,會要命的,陳蕭沒有棄她不顧,還在這般情況下去請陳嵐,算是有情有義的男人。而她那個善良的娘親……得到消息,會親自到定國公府求救,時雍不算意外。
“通寧公主真是個活菩薩,疫病這般嚴重,她也沒有避諱,徑直就帶上銀針跟到定國公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