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沉吟一下,接著道:“你也不能怪我懷疑你。我方才說了,我死在詔獄,這是你錦衣衛的地盤,你是錦衣衛指揮使,難辭其咎。我那會兒心里就有定論,就算我不是死在你趙胤的手里……至少,我也死在你的眼皮下。你敢說你對誅殺雍人園一事,一無所知么?”
趙胤眉心微蹙,似乎想說什么。
但是時雍搶在了前面。
“如果你一無所知,那我就要收回我的話了。如今有人在你的眼皮子底子搞事,你都不知情,你還決策個屁的千里!”
“……”
趙胤深吸一口氣,對女人突然粗暴,既意外,又不意外,甚至不知當氣還是當笑。
“接著說。”
時雍抬了抬眉,“所以,我對你是有埋怨的,但這種埋怨很微妙,是對現在的趙胤,而并過去的趙胤。”
“過去的趙胤與我毫無關系,就算當真是你下令誅殺雍人園,誅殺時雍,也是各自為政,職責所在,我可以基于立場找你尋仇,與你真刀真槍的拼命,但沒有理由去埋怨你,那說不過去。而現在的趙胤,是我的男人了,他娶了我,占有了我這個人,卻不肯同我一心,隔著肚皮與我做夫妻。這不是我要的婚姻,也不是我要的男人。所以,我有怨,偶爾也氣,還有恨。可這些,都談不上是侯爺的罪狀。”
女子侃侃而談,聲音輕柔低緩,說是怨,卻聽不出指責,仿佛是在與老友袒露心跡,只是說到最后,眼中突生幾分霧氣,不知是熱霧浸染,還是其他,看得趙胤目光微深,長指不由自主地伸過去,在她眼角擦拭了一下。
時雍偏開頭,“我沒那么矯情。不是淚,熱水熏的。”
趙胤平靜地看著她,“我沒有下誅殺令,十天干首領印鑒,也并非出自我手。”
這么久以來,他從來沒有解釋過,冷不丁這么坦誠相告,沒有拐彎抹角,倒是叫時雍有些意外。
她抬起頭,隔著一層漣漪,望著他的眼睛。
“我信侯爺。”
趙胤眼簾垂下,“我無法自證。”
“沒有關系。”時雍道:“你犯不著撒謊,因為你不怕我尋仇。”
“不。”趙胤遲疑一下,“我怕。”
“……”
他會是膽小的人?
哄人的!
時雍輕輕一笑,“其實我一開始就沒有完全相信,只是覺得事出蹊蹺,你有嫌疑而已。侯爺還記得除夕宮變,魏州持蓋有十天干首領印鑒的侯爺手書,調動了十大天干突襲皇城一事嗎?”
“嗯。”
“既然魏州有這個本事偽造,那別人說不定也可以。除非,除夕宮變和所有的變故,本就是侯爺所為?魏州只是你的替死鬼。我想過這種可能,最后又否定了。”
“為何?”
時雍剜他一眼,“我又沒瞎,你的所作所為我是看在眼里,你這個人,就算會背叛我,背著我找女人,也不會背叛朝廷,背叛大晏的。我有這個自信……畢竟你看你,寧愿讓我埋怨生氣,恨你氣你,也絕口不提,那個要殺我的人,其實就是當今皇帝一般。”
“阿拾!”
“如何?”
“慎言。”
“我不慎,反正這里也沒有別人。難不成,侯爺會出賣我?”
“……”
“不過如今想來,我還恨著你。侯爺可曾記得,魏州死后我就問過你,手書是怎么回事?可你記得你是怎么唐塞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