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垂下的床幔里,鮮血染紅了白馬扶舟的白色的衣袍,染紅了白色的被褥床單,也染紅了時雍的眼簾。那紅的、白的,刺目的顏色,血腥味沖鼻。
有那么一瞬,時雍覺得白馬扶舟已經死了,
那看上去宛如一具尸體,堪比兇案現場。
宋慕漓和祁林反應最是速度,在時雍遲疑的剎那,已至床邊,看著白馬扶舟垂下的雙手和緊閉的眼睛,亂了心神。
“督主。”
“督主。”
“快,快叫大夫。”
十幾個侍衛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似的,在宋慕漓的喊叫聲里慌成一片。
“別動他。”時雍看著宋慕漓去查看白馬扶舟的傷口,連忙出聲阻止,然后大步走去,拂開圍在床前的侍衛。
“我就是大夫。”
明光郡主是孫正業的關門弟子,這不是秘密。
只是,在看到白馬扶舟倒在血泊中那一瞬,沒有人反應過來罷了。
時雍看了看白馬扶舟蒼白的面色,翻開他的眼皮,口唇,又握住他的探他的脈博。
現場靜悄悄的,沒有聲音。
時雍的眉頭不知不覺擰了起來。
眼前的白馬扶舟再不是槐樹下那個陰狠神經質的男人。他意識已然模糊,結膜蒼白,四肢濕冷,嘴唇呈現青紫,典型的失血性休克癥狀,雖有一息尚存,但這樣的情況下,沒有靜脈注射,沒有辦法補充血容量,也沒有別的醫療設備,情況十分危急。
“金瘡藥有嗎?”時雍扭頭發問。
祁林重重點頭,飛快地跑了出去。
很快,拎來一個藥箱。
白馬扶舟本人酷愛玩毒試藥,家里自是會有這些東西,時雍打開藥箱看了片刻,從中拿出一個藥瓶,在他的傷處灑上一層又一層金瘡藥粉,實施急救止血,再徐徐拔劍,然后匆匆包扎。
“備車,去良醫堂。”
祁林和宋慕漓似乎都不明白時雍的意思,不解地看著她。
“還不快去?再晚來不及了。”時雍低斥。
宋慕漓道:“督主這樣子怕是挪動不得,郡主需要什么,不如讓屬下去拿……”
時雍冷笑一聲。
“你家主子這剩半口氣了。不去良醫堂,那去棺材鋪吧。”
大概是她的表情震住了這些侍衛,再沒有人提出異議,白馬扶舟很快被抬上了馬車。時雍帶著嫻衣上車跟隨。一路上,時雍都在白馬扶舟的身邊,握著他的手,不時摸他的脈腕和心跳,時時關注著他的狀態。
然后,一遍又一遍喚他的名字。
這個男人的生死已懸于一絲,尚有懈怠可能就沒了。
在時雍的眼前,白馬扶舟只是一個病人,此刻已沒有了善惡和性別,可是嫻衣看著她與白馬扶舟交握的手,不時皺眉,好幾次欲言又止。
“郡主……”
她好不容易出聲,決定提醒一下郡主注意身份,突見時雍變了臉色。
“不好。”
她在白馬扶舟的臉上拍了拍。
“醒醒!別睡了。再睡你就醒不過來了。”
白馬扶舟腦袋軟趴趴地垂下去,沒有反應。
時雍低叫:“嫻衣!把他的頭抬高。”
嫻衣很是不情愿,但時雍吩咐,她又只能照做。
但見時雍在他腦袋后面塞了一個靠枕,突然將身上的風氅脫了下來,緊緊捂在白馬扶舟的身上。
嫻衣震驚,“郡主!”
女子怎能輕易將自己的衣服披在一個外男的身上。
這不合禮數。
時雍顯然想不到那么多,“他需要保暖。”
方才出來得急,祁林和宋慕漓就那般將白馬扶舟抬上了馬車,衣裳還是薄薄一層,身上就時雍拿的一條毯子,而失血休克的病人,最需要的是保暖。
以及,喚醒!
傷者如果一直昏睡不醒,處于休克狀態,很容易導致腦部缺血,損傷腦部細胞,造成不可逆的腦部創傷。
“白馬扶舟,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時雍眼神嚴肅,握緊白馬扶舟的手,“你要是聽得到,就給我振作點。趕緊睜開眼睛看看!你這是干的什么好事?”
靜默一片。
耳朵時只有車轆轤飛快轉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