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他丟了鐵片,轉身朝趙胤拜下。
“末將治軍不嚴,差點釀成大禍,請大都督降罪!”
趙胤抬抬手,“站起來說話。”
魏驍龍保持著那個姿勢,額際已隱隱有了浮汗,“大都督,火炮機心控制鐵器被人,被人動了手腳,若方才大都督貿然點火,火彈發射不出,會自體爆炸……”
如果當場爆炸,那趙胤非死即傷。
“好歹毒的心腸!”
朱九聽得氣恨不已,猛地拔刀,四周觀望。
“魏將軍,你神機營這是有奸細呀!”
一聲叛徒,帶著他的怒氣,頓時讓校場上炸開了鍋。
將士們議論紛紛。有人表忠義,有人猜奸細,喧嘩聲此起彼伏,大多都在嚷嚷,讓趙胤和魏驍龍趕緊將對火炮動手腳的奸細找出來,以證自己的清白。
京畿之地,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敢這么明目張膽的陷害錦衣衛指揮使,五軍都督,東定侯趙胤?這不是不怕死,是把闔家九族的命都雙手奉上了。
錦衣衛的手段,在場無人不怕。今兒這件事發生在神機營,大家都怕被牽連,看趙胤擺弄著魏驍龍拆下的火器,一直默不作聲,眾人都噤若寒蟬。連魏驍龍都緊繃著身子,一面要求趙胤徹查此事,一面不停地抹汗請罪。
“大都督,都怪末將監管不嚴,這個責任當由末將承擔……請大都督放心。末將定然將此人揪出來,給大都督一個交代……”
“不必。”趙胤冷目微瞇,突然哼笑一聲,“改得如此精細,怕不是你營中的人可以做到。再有……”他看了一下那顆“送信的石頭”,淡淡道:“能讓人知曉,便前來示警,定然是在送到神機營以前,就被人改裝過了。”
大晏對火器的管控極為嚴格,制造使用的火藥等材料皆由朝廷專門機構來負責,制造和研究火器的地方叫著“火器坊”,由兵部管理。只有火器坊里的匠人才懂得火炮的深層構造和設計原理,而神機營這些將士,頂多是學會使用罷了,哪里懂得怎么去改變裝置,讓火器點火自爆?
……
火器坊離京師城有十來里地,是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涼之地,沒有明確的標識懸掛,且常年有駐軍把守,尋常人靠近不得。任何人想要走入火器坊,都需持有上官的手信或文書。
兵部下轄事務眾多,官吏各有分管。
掌管火器坊的是兵部侍郎柴丘。
不待趙胤去找他,柴丘就帶著人上門負荊請罪來了。
“大都督,下官治下不嚴,求大都督責罰。”
柴丘押來了火器坊司官和主事,順便給錦衣衛抬來了兩具尸體。
司官和主事,是負責火器坊事務的人,而兩具尸體嘛,就是趙胤正要捉拿的奸細。
趙胤冷聲:“柴侍郎,這是何意?”
柴丘低著頭,不敢正眼面對趙胤逼人的目光。
“這二人已畏罪自殺了。”
柴丘交代,死去的兩個人,都是火器坊的老匠人,恰好負責這次的新型火炮制作。大抵是知道火器運去神機營后會發生什么事情,不待事發,便服毒自殺了。
趙胤看了時雍一眼。
時雍點點頭,上前翻了翻尸體的眼皮,將腦袋扳轉過來,當眾勘驗。
兩具尸體的死狀極是難看,臉部扭曲,表情痛苦,常人看了定是避之唯恐不及,但見她一個小小女子,居然如此淡定自苦,倒是把兵部那幾個七尺漢子唬住了,許久不說話。
心里暗忖道:這明光郡主果然如傳聞所說悍勇,東定候也是實在縱妻,怎能讓一個婦人如此肆無忌憚地翻查男子尸身?
安靜一片。
在眾人目光盯視下,好一會時雍才直起身來,望向趙胤。
“初步檢驗,砒霜中毒。”
趙胤與她對視一眼,冷笑一聲,面無表情地看著柴丘。
“畏罪自殺,很好。柴侍郎可知,本座今日差點死在神機營?”
柴丘嚇得兩股戰戰,表情以看得見的速度變得灰敗。
“大都督……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