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不是下官找的,下官沒有受過賄賂,對他們做的事,一無所知。”
趙胤輕皺眉頭,擺擺手。幾個侍衛沖上來,直接拿人帶走。
柴丘仍然磕在原地,頭也沒抬,只一雙肩膀,繃得筆直。
趙胤自上而下地看著他,慢聲開口。
“光啟十九年,西川人林友之攜家眷入京投親,其妻被張華禮狎戲,不堪其辱投河自盡,林友之鳴鼓喊冤,卻慘死在大牢。此案在張尚書的打點下,最終以林友之行竊拒捕,被衙役失手打死為由結案。冤案難昭,林友之膝下尚有子女三人,可憐無依,親眷怕得罪尚書府,不敢收留,三個孩子被出家門,棲身破廟,沿街討食,最大的八歲,最小的三歲……是柴侍郎看不過眼,仗義疏財,差人送出京師,妥善安置。”
柴丘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大都督,如此秘事,你都知情?”
趙胤眼波不動,語氣淺淡不帶半分情緒,但聽上去卻比方才松緩了許多。
“柴侍郎在兵部,處處受張普掣肘,有親家之名,卻不得其心,有一腔報國心,卻無法施展……即便這樣,這些年來,柴侍郎也是做了不少好事。”
眼眸一轉,趙胤突然盯住他道:“就沖這點。火器之事,本座信你無辜。”
一句“信你”聽完,柴丘的眼淚倏地就落下來了。
“多謝大都督!”
方才司官和主事痛哭,他都沒有掉一滴眼淚。多年為官,在張普治下,一直戰戰兢兢,早已看淡生死榮辱,雖是向趙胤求饒,無非只是懼其手段,怕家人受到連累罷了。
柴丘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趙胤全然知情,一五一十,時間地點,細節可聞。
這個人若要害他,只需向張普吱一聲,他早就死透了。又哪里留得到現在?
“下官感念大都督恩義,從今往后,但憑大都督差遣——”
趙胤道:“柴侍郎此言差矣,你不該聽從本座差遣,更不必向本座表忠心。你要效忠的人,是當今陛下,是大晏朝廷!”
柴丘怔住,看了趙胤許久。
“大都督教訓得是,下官明白了。”
他以為趙胤在他面前立威,是為了讓自己為他效命,受他所用。畢竟朝廷大員籠絡人心,都是這么做的。他看得太多,不知趙胤當真這么想,還是故意這么說,但事到如今,他只能順竿子往上爬了。
“大都督,不知眼下,下官能做什么?”
頓了頓,他又遲疑地道:“依下官所見,火炮的事情,司官和主事確實不知情。來錦衣衛前,下官已查過了,這兩個匠人,皆是由一個叫張掖的人舉薦,此人并無制造火器之長,卻在火器房做了十年主事,前不久才因傷了腿,告病在家……”
他在暗示,此事與尚書張普有關。
趙胤朝他點點頭。
“柴侍郎所言,本座自會查證。眼下柴侍郎什么都不用做,好人只須等好報即可。但眼下,恐怕還得委屈柴侍郎一些時日。”
一聽“委屈”,柴丘就知道趙胤要做什么了。
不過,既然是“委屈”,至少他的家人是能夠保住了。
柴丘吸一口氣,朝趙胤拱手拜下,“下官有瀆職之嫌,任憑大都督處罰。”
……
在柴丘被押入大獄的一個時辰之后,白執回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后跟著“十天干”的丙六,還拎回了一個體型瘦小打扮奇特的男子。
大步進入錦衣衛衙門,白執直接將那人丟在趙胤面前。
“爺,擲石示警的人就是他。”
趙胤皺眉看過去,時雍卻是驚得當即出了聲。
“這是……狄人部落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