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車的時候,劉章留了個心眼,專門問了老教授的兒女老頭子平時上班的地點,別又遇到一個二十六樓。老人家的那個頭那體重,真叫人膽寒呀!
好在回答說,老教授平日就在一幢二層樓的樓上工作,這讓劉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今天倒是遇到一個輕省的活兒了。
老頭兒的兒女都有車,在老于的面包車后面跟著,彼此用電話聯絡。一路上,兩人都在不住地問父親還有氣嗎?
實際上,老教授已經處于彌留階段,前一陣子在醫院都依靠醫療器械維持生機,現在送回家去,肯定有抽管。很多病人在抽管之后都會瞬間短期,按照本地的風俗,病人如果在回家路上去世,卻是不美。
好在老教授還堅持著,不過,劉章遇到大麻煩了。
原來,老頭的以前在學校上班的地方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的建筑,也算是古董了,位于學院的最僻靜的地方,周圍都是大花園和步行道,汽車根本就開不過去。需要背著他,走上大約一千米才能到地頭。
到了地方,學校那邊早已經有工作人員在那里等著,看到背了教授下來的劉章,道:“請跟我來。”就匆忙地走開,在前面帶路。
劉章剛開始的時候還健步如風,漸漸地只感覺腳步越來越沉,背上的老頭子也越來越重,簡直就像是一座小山。汗水不覺從額頭上滲出來,他大口大口次喘息著,將長長的白氣吐了出去。口中竟然帶著膽汁的苦味,又干又澀,肺管子里也火辣辣地疼。
風好大,還夾帶著雪粒子,不半天,雙手和臉都冷得沒有知覺。
“我這是在做什么呀,好好的一個白領,卻干起了這種重活,老天爺,我是惹你了嗎?”劉章照例地自怨自艾地來:“瘋了,真是瘋了。放棄吧,大不了不賺這個錢就是,不過是一千塊,隨便寫上一萬字就有了。至于老金,管他呢,老子不干了。可是……我真的需要這筆錢啊!先不說成蹊的病,我答應過要給她買圣誕禮物的,怎么能夠食言?她不是想要伊夫圣洛朗的眼霜嗎?她的眼睛那么美,她配得上那瓶眼霜……我想看到她笑,看到她那大大的明亮的丹鳳眼。無論多么的苦,為了那眼睛,一切都是值得的。”
“老頭,你自己也加油,別把全身重量壓我身上。”劉章背老教授的雙手微一用力,笑道:“生活就是一場戰斗,你要堅持,我也要堅持啊!”
他大口喘息,他低啞地笑著,輕聲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
突然,劉章感覺身后的老教授身體動了一下,壓下來的重量也輕了些。然后,一個虛弱的聲音道:“謝謝!”
他一呆:“老頭兒,你醒過來了,快到地頭了。”
前方就是亮著燈的小樓,在清冷的夜色和雪粒子中顯得如此的朦朧。
“醒過來,但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謝謝你,辛苦了。”老頭說。
劉章安慰他:“老教授,醒過來就好,那說明你沒事了。別說謝謝,打工的,就賺點力氣錢,這是我應該做的。”
“怎么可能沒事,我自己清楚得很,我馬上就要死了,這是回光返照。你也不要安慰我,我是研究西方哲學的,早就將生死的事情看得明白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重要嗎……我就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