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孟松麓聽到這話,是說沒錯,我們是用了輕重術,但實際上你們搞軍布稅,才是正統輕重術。大家都是霸術,你也不必說我們。
可程廷祚聽到這話,卻連連擺手道“此言大謬。開埠一事,絕非霸道。大國先儒,若黃梨洲、王船山、顧亭林、唐圃亭、習齋先生等等,皆言互通有無之大利。”
“開埠本身,非是霸術。”
“朝鮮國之人參、文皮、紙張,交換上國布匹、蔗糖,此大利民之事。”
“開埠一事,本身無錯。那么開埠一事,如何又能取消”
“既不可能取消,就需明白,朝鮮國,距離松蘇,實則比鳳陽府都近。”
“若冬季,天氣冷,有人言吾將鉤日而近地,則天暖也;有人言吾將燧木而取火,則人暖也。”
“然,前者不過巫祝;后者,乃為天皇燧人氏。”
“開埠一事,既不能改變,你就需明白,這件事的答案,你在這里是找不到的。你要去松蘇去找。”
“眼下你所見的這個村社,我也可以告訴你,將從屬于松蘇,別無選擇。”
“開埠既然不可更改,那么朝鮮國需得明白,禮文當從屬于天朝、經濟當從屬于松蘇。”
“你的答案,只能去松江府、蘇州府、南通州去找。而不是在這里尋找。”
權哲身聞言,忍不住道“恩師說,貴學派有大學問,亦有救世之志。難道,先生也認同興國公的作為嗎”
程廷祚苦笑道“朝鮮國距離松蘇太近了,其實論起來,和這里差不多遠。這里尚不能走十萬石大船,可走海路自登州府到朝鮮國,十萬石大船亦可飛馳。”
“你要尋找的答案,我若能在淮南解決,興國公又怎么會日日嘲諷淮南事,我已從了興國公的想法,另行解決。”
“離著松蘇太遠的地方,我要去河南農村尋找答案。可,河南離著松蘇太遠,朝鮮國可是很近,太近的地方怎么辦,興國公已經給出了答案。”
“我對這個答案贊同,也基本滿意。我只是不贊同他得到這個答案的過程。”
“太過暴烈,太過迅捷。十余年內,使得數百萬人顛沛,運河、漕米、鹽政、稅改諸多事,我認同現在的結果,但我覺得,或許可以有更柔和的辦法達成。”
“只不過,木已成舟。”
“我不反對這條舟。”
“我反對的,是興國公砍樹的手段。”
“所以,你需要先知道,這條舟到底什么樣,才知道怎么伐木成舟,以及如何避免興國公砍樹過程的暴烈。”
“這條舟到底什么樣每根木板都是怎么拼接的你在這里看,只能看到一葉,卻不見泰山。”
“所以我說,你的答案,在松蘇。看懂了松蘇這條船,才知道該怎么辦。所缺的,只是用王道手段,不要如江蘇改革如此劇痛。”
“別的我且不說了,只說一句,萬萬不可刻舟求劍。”
“幾年后,你來此鄉社,或可見此鄉社興紡織業。你若照抄,便是刻舟求劍了這里隔壁,就是天朝最大的扶桑長絨棉產地、過江就是商賈云集的通商大港、沿河便是軋棉去籽的軋紡作坊。”
“你要先弄明白,你們在經濟上所從屬的松蘇,到底是何等模樣,才能知其意而去其形,不至刻舟求劍。”
“去吧,你所追求的答案,不在這里,而在松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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