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國公說要找個秀才帶我們,原來竟是你。”
孟松麓聽著“你是官、我們吏”這話,一時怔住。
按照他們學派的設想,分齋教育到京城的成均館畢業后,都是要按照各自的專業,分配到各縣擔任縣吏的。
眼下這三四十號人,看著不起眼,但怕是都是這些年新學教育里第三流人才的佼佼者呢,而且看年紀都不是毛頭小子,估計都是這些年嶄露頭角的人物。
新學學生,第一流的去科學院;二流的進軍隊海軍;三流的散落四方,當職員。
大順的科舉制度,有利地促進了大順的海外開拓。
因為實學人才都是邊緣人,做不得官,只能離開“天下”的范圍,去天下之外,尋找機會。
都說人生煩惱識字始。
一群人要是壓根不識字,懵懵懂懂也就過一輩子了。
可要是識字了,那就總得找點希望、尋點奔頭,很多人往海外沖,也有很多人逐漸嶄露頭角。
真要論起來,孟松麓覺得,就這些人,其實搭一個州牧的班子,肯定是沒問題的。
雖沒做過官,但有的在種植園管幾百幾千人、有的在公司做倉庫管理負責攏賬、有的多半當過軍官退下來了。
倒是自己,相形見絀,雖傳承師門學問,但具體實踐上,也只是參與管理過那24萬畝土地的鄉社。
好在自己對典籍、制度、禮法、音樂這些東西,都有所了解。
這既是公司資助的性質,也是半官方的性質,自己說話還是好使的。雖然每年大順在海外死很多人,但自己這種掛了名的、且參與半官方活動的,大順的法律還是有效的。
孟松麓想了一下,忽然問道“柱兄,你去檀香山,竟是為何出于義出于利興國公征調你的時候,有何感想”
孟鐵柱想都沒想,回道“喜不自勝啊你也知道,我們又做不得官,若有機會參與這種事,那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你知道我以前管過種植園,你想啊,檀香山、檀香山、沒有檀香能叫檀香山嗎”
“這他媽的給別人看種植園,也就賺點工資,剩不得幾個錢。”
“我這要是幫著檀香山那邊的王爺發了財,如何不賞賜我二三千畝土地、幾百號人口”
“憑某的本事,既是能給別人看管種植園,本事是有的,就缺個資本。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嗎”
“哎,你看過這幾年賣的特別好的那本辛格頓船長沒有那里面說的就對啊,好好干活,任勞任怨,干一輩子最后就是混個舵手,掙不了幾個錢。跑到海外,幾年時間,那不就腰纏萬貫”
“你說我缺本事嗎我缺經營種植園的手段嗎咱啥也不缺,這不就缺個原始資本啊。”
興致勃勃間,又忍不住道“兄弟,你們辦的事我也聽說了。你說你們花錢圈了二十四萬畝,出于惻隱之心去辦義莊,折騰好幾年,也沒折騰出來啥。有圈這二十萬畝地的錢,當初投資點啥,哪怕當時你們也圈地種棉呢,賺了錢之后再去辦義莊啥的,不比現在幫的人多”
“興國公說了,說讓我們使勁兒發財。發財越多,越有功。真要有惻隱之心,就等五十歲之后才行善,錢越多,行的善不也越大嘛,沒錢,惻隱之心就沒啥用”
這一番在孟松麓聽來簡直頭疼的話,讓孟松麓無可奈何地苦笑一聲,糾正道“柱兄,我再說一遍,我們不是因為惻隱之心去辦義莊,我們辦的也根本不是義莊。我們在探求均田之道,解天下第一仁政之困。豈是簡單的出于惻隱而辦義莊”
“恕谷先生曾言辦義莊、辦義學,皆為謬途。義學所賴者,學田也;學田所得者,谷租也;谷租者,民之所大困也;民之大困,方需義學,若民無困,何需義學是以均天下之田,征天下之賦,廣興小學方為正道。”
“故而我等學派,不辦義莊、不辦義學,此事體大,斷不可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