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樣還是遺產問題。
皇帝想給太子留遺產。
那劉鈺還盼著大順死前,給這片土地上的人民留點遺產呢。
所以要是太子能做點什么,當然最好。
真要是一點不做,那也無所謂。
太子既然提管子、提鹽鐵、提平準,那劉鈺也就不得不和太子說清楚,刻舟求劍、知形知意的問題。
管子是以齊國為模板的,齊國有魚鹽之利。
現實的大順,本身就有茶、絲、鋅、瓷、棉布、香料之利了。但大多數人,把魚鹽,換成瓷茶,就看不懂了。朝中不少人,只會算3乘以5,一旦變成5乘以3,他們就懵了。
真要是能讀明白管子,讀明白鹽鐵論,知其意而不是拘于形,肯定還是有效果的。
至于說什么師夷長技說實在的,就現在的歐洲君主制國家,能師的壓根沒有。
別的不說,要是大順有個倫敦東印度公司那樣的買辦集團,劉鈺能一天罵八十遍。
或者說,就英國那50的財政總收入,要支付國債利息的財政體系就算沒有大順出手摻和,最終也是把北美直接丟了
還是學法國,搞貴族特權,教會在財政問題上偷稅、逃稅,詭寄,把稅都壓在自耕農小地主身上這這個倒是其實也壓根兒不用學,大順這群人比法國還擅長呢。
至于英國的航海條例的均輸專營手段,形不同,而意同。
高額的茶稅糖稅棉布稅等進口關稅大順想學,奈何實力不允許啊,大順的白銀,能買啥是真花不出去。
別說免關稅了,現在就是買辦當道,給英國棉布隨意進口,還跪著給獎勵30補貼,就算舔到這種程度,這要是能在大順賣出去,那都要把小學數學書全都燒了大順的棉布頂著72的關稅一樣可以賣到英國,反推一下英國布在大順賣出去得補貼多少
而至于糧食、棉花等問題,大順的松蘇地區,早就到了要免原材料進口稅、甚至也早已經鬧完了“谷賤傷農的谷物法”問題了。
所以事已至此,大順沒啥可學的了。
而中國,就不得不自己嘗試著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并且在未來的“國際法”、“近代社會的普遍共識”的塑造中,留下屬于自己的話語。
大順已經錯過了一個時代,所以航海術語只能是北偏東、南偏西,而不能是東北、西南這種更符合這邊的用法。
但現在,最起碼一點,本初子午線在哪,總要爭一爭吧紅十字會這樣的救死扶傷組織叫啥名、用啥旗,得爭一爭吧國際法的創立,新世界秩序與格局的體系,也得爭一爭吧
這都是最起碼的東西。
也注定,會和歷史上的近現代的很多東西,完全不同了。
故而劉鈺再一次提醒了太子,師夷長技,可以。但你得明白,其中的緣由、深層次原因,到底是啥。
抱著個圈地運動,就擔心中原出現圈地運動,劉鈺就必須得給太子講清楚,圈地運動和土地兼并的區別。
以及大順有了遼東、南洋、印度這三個原材料產地之后,中原核心區的圈地運動已經根本不可能出現了。
以及蒙古、東北的棉布市場被松蘇棉布提前占據之后,就算修了鐵路,歷史上鐵路修好之后,河北地區,尤其是保定、高陽的棉紡織業發展,也絕不可能出現了。
高陽棉紡織業的發展,和闖關東、走西口、墾蒙,關系巨大。但與現在,他起步晚了,松蘇集團已經占據了市場。
河北地區的棉花種植產業發展,和印度是英國殖民地有直接關系,導致棉花價格一升再升,拿不到印度的棉花,但是大量的廉價傾銷的棉紗促進了織布業的發展。
顯然,這一切,都改變了。
以及伴隨著東北大豆種植業的發展,和與沿海華東地區的深度綁定。就算修了鐵路,歷史上的河南地區的油料作物發展,也不可能出現了。
因為原本歷史上河南的油料作物發展,源于歐洲對油料的需求,包括頭油,以及戰爭工業所需要的油脂。而且那時候東北的大豆產業還沒有全面發展起來。
但現在,顯然也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