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兒媳行了禮,念了謝,這才退去。
劉鈺的妹妹只說母親的早飯有些膩不想吃,也自回自己院里了。
能上桌吃飯的就剩下了劉鈺和母親,丫鬟們都已經擺放停當,兩人便移步到了后屋。
只是簡單的早飯,并無多少菜品。
大順的勛貴多是陜西人,吃不慣米,內廚的早飯便上了一些糜子和栗子面做的小窩窩,又弄了一些芝麻餡的元宵做早點。
因是早餐,菜也簡單。
一品豆秧汆銀魚,一份時鮮的青豆肉丁雪菜、什錦雞絲、蜜酒干腌果子貍、蜜柚皮冬瓜……再多的也就沒什么了,很簡單的一頓早飯。
擔憂劉鈺昨晚上吃多了蟹,故早叫內廚準備了一份潤醋姜絲。
菜的味道也就一般,也就最后的那碗酸筍鴨條湯還算有點特別的滋味。
“對了,昨日你舅舅差人送來些西洋進貢的綽科拉,此物產自阿美利加。說是用了許多香料蜜制,除了砂糖、肉桂和龍膽,剩下七八種都是產自西夷的,叫甚么阿尼斯之類的香料……”
“喝的時候需以沸水加蜜汁砂糖沖泡,我只當是什么好物件,只喝了一口便都啐了。你既是喜歡西洋玩意,一會我便叫人給你送過去,若不喜歡便扔了。還有一套燒水煮這個綽科拉的銀器,粗糙的緊,倒不如那不雕花的黃楊木勺子看著順眼。”
劉鈺聽著這些奇怪的名字,想到昨日在齊國公府經歷過一次的翻譯噩夢,品著母親嘴里的種種,琢磨了半天。
綽科拉?
阿尼斯?
靠……
等他好容易想明白母親說的是什么的時候,胃里忍不住一陣翻騰。
這尼瑪能喝?
綽科拉應該就是巧克力可可,按說也好喝,前世他上小學時候也嘴饞過縱享絲滑。
阿尼斯就是小茴香的音譯。
再加上肉桂、八角之類的十余種香料,可可里煮上鹽、八角,這玩意只怕比泔水還難喝吧?
本欲推辭,聽母親說還有一套專門用來煮沸的銀器,想到自己如今正需用錢,不禁眼前一亮,暗道這可真真是買櫝還珠、收炊壺而扔可可了。
劉鈺道了聲謝,又說了幾件西方故事給悶在家里不能外出的母親解解悶,心里只盼著母親趕緊同意讓他離開——這種別人把自己當親兒子、自己卻把她當初次見面陌生人的感覺,實在不好。
母親又說了一些閑話,又叫丫鬟取了一個法蘭西國“進貢”的海貍皮帽子,說亦是產自阿美利加魁北克。
只說過些日子去武德宮演武時候,天氣要冷,此帽柔軟多毛,遇水毛順而不虬,最是暖和。
劉鈺也能感覺到母親的寂寞,收了這頂河貍皮的帽子,終于收下了心,又多陪著聊了幾句。
他有前世的見識,便找一些中年婦女愛聽的故事,只推說是西夷故事,逗母親開心。
又說了一會子話,母親支開了丫鬟,笑道:“誰給你出的餿主意?當著你兩個嫂子的面借錢?”
劉鈺也不好把雨燕供出來,低頭道:“這不是怕日后啰嗦嘛。”
“怕個勞什子啰嗦?如今我還當著家呢!”
“你大哥是要襲爵的,你二哥也有職差,娶得也是錢像雪片子似的人家。就你還小,千把兩銀子,你媽我還拿得出。既是走了公賬,將來還得還,何苦來哉?日后再用錢,叫雨燕過來,悄悄告訴我就是。這大張旗鼓的,我只當用多少,原來千把兩銀子,真是沒個出息。一千兩可夠?”
父母多愛幼子,加上劉鈺又不能襲爵,私下里母親很是寵愛。
劉鈺心下感激,連連點頭,只說夠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