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盛忽然暴怒,指著劉鈺的鼻子就是一頓罵。
罵過之后,又問道:“既然連爛賭鬼都沒有這么傻的,那我問你,你為什么這么傻?”
“你在武德宮里,成績優異,明年開春便能入上舍,前途無量。齊國公偷偷摸摸找你,寫那什么西洋諸國考,也算是簡在帝心。如今我還是當朝的翼國公,亦不昏聵,有大事時陛下也不曾忘了!”
“這么好的條件,這么好的前程,你為什么還要搏這種事?莫不是話本看多了,真以為都是臥龍鳳雛,只待有點名氣就能當軍師直入天佑殿?”
“如今你是賭贏了,可賭輸了呢?”
“我想不通,想不通你想贏什么。你也知道,拿著身家性命萬兩黃金,去搏十兩銀子那是傻子。既然知道,那你想贏的,肯定不是陛下的這點賞賜,亦或者只是陛下知道你的名字。”
“你告訴你,你拿著命去賭,到底想贏什么?”
劉盛目光灼灼,從一開始,他就想不通。
自己的種,自己了解。
自家老三不傻,做事有分寸。
那幾個被他抓去墊背的也就罷了。畢竟還小,再一個之前那些人也不知道會有這么大的轟動。
但那個綢布氣孔明燈就是自家老三做的,既然敢放出話來說什么李太白亦可震撼云云,那顯然是之前就知道會有什么結果。
這里是京城,這么大的動靜,宮里怎么可能不知道?
既是知道結果,那還去做,就讓劉盛徹底想不明白了。
這完全就像是拿萬兩黃金,去壓十兩銀子。
贏了贏十兩,輸了輸萬兩,就算傻子也不會這么玩!
除非,那十兩銀子里有什么比萬兩黃金更重要的東西。
可,是什么呢?
想不明白。
也正是因為這種想不明白,所以劉鈺今天這事不至于不可收拾——要是劉盛能想明白,其余公侯也能想明白,那你劉鈺拿我們兒子當墊背,日后圈子里誰敢托付什么正事——劉盛想不明白,其余公侯也想不明白,那這件事就只能理解為孩子胡鬧了,日后別讓自家兒子跟劉鈺胡鬧就是。
劉鈺也清楚,今天這事,在皇帝那好過關,因為皇帝在乎的只是那個可能對紫禁城產生威脅的氣球。
在家里,卻難過關,站的角度不同,想問題的角度也不一樣。
說不清楚,家里這一關就難過。日后很多事還要借家里的力,他也不敢太過硬氣。
好在提前編了一些瞎話,見父親追問,只好道:“今日事,兒子既是為公,也是為私。”
“何為公?”劉盛不解。
“兒子隨傳教士學習多年,深知西夷學問之用。如今朝廷要禁教,兒子怕有人借禁教之名,順帶毀了西學。人微言輕,不得已出此下策,所以才在宮里說‘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此外,此物飛天,京城震動,也能引來旁人興趣,引西學東漸之氣。若幾何者,佶屈聱牙,尋常人并無興趣,遠不如這東西帶來的震撼。”
這個理由,半真半假,似乎也說得過去。
劉盛臉色稍霽,雖說自己這個國公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縮頭王八,但與國同休的道理他還明白。
兒子小小年紀,就能想著這些,總不好過于苛責。
劉盛心下恍然,怪不得自己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