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可有本事又是勛貴子弟的,卻無幾個,有本事未必升的上去,勛貴子弟又有本事,定是能升的上去的。
安排扎營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是尋常手段,可放在京城勛貴里,那已是了不得的事。據說前朝庚戌之變時候,有勛貴子弟嚇尿褲子的,能指揮三百人扎營的勛貴子弟,實在難得。
但要抱大腿,又有之前流露出的不屑,這就需要既當又立,當費些心思。
想通了此節,信步走入了帳中,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道:“大人,再有四五日就到松花江了。有句話,需得提醒一下大人。”
聽著稱呼從劉兄悄然變成了大人,劉鈺只當是自己“英明神武王霸之氣”鎮住了驕勞布圖,心下暗喜,也不糾正,順勢道:“你說就是。我自小長在京城,對此并不熟悉,遠不如你。”
“大人,我在翰朵里衛長大,邊境之事,不比京城。有些事,大人恐怕不知道。”
將要說的提醒大致一說,劉鈺聽完卻只是淡然一笑。
驕勞布圖說,所謂兵匪一家,這并非虛言。前往羅剎國走私的,有關系的,都走正道驛站;沒關系的,亦或是關系不夠硬的,都會走一些特殊的道路。
趁著松花江結冰,一些朝鮮的走私販子也會沿著結冰的松花江,將一些貨物運到羅剎那邊售賣。
邊軍都認為這是一種“副業”,白來的錢財,若有機會,定然不會放過。
若是人少,就全殺光了,劫走貨物,反正無人知曉。
若是人多,那就嚇唬一番,大隊前來,要出買路錢,一般都是二一添作五。
戰時為府兵,閑時為劫匪,此一貫有之。
分錢的時候,按照發現蹤跡的、砍人最多的來分錢,都有潛規則。不然這種苦寒之地,既無油水,無人肯來。
翰朵里衛最是東北,可這里的府兵逃亡者極少,幾乎沒有。
朝廷以為翰朵里折沖都尉多有本事,實則不過是控制著走私販子的必經之路,油水極大,傻子才逃亡呢。
倒是諸如之前經過的赫圖阿拉、長白山寺等等邊軍衛所,更靠南一些,但卻年年都有逃亡的,不過是因為太過苦寒又沒有油水可撈罷了。
兵匪一家,這是封建王朝的常態,劉鈺絲毫都沒驚訝。
反倒要是說這里的士兵忠君愛國、為國戍邊從不叫苦,他才要覺得這不正常。那得是一個幻想出來的世界。
好在羅剎人長得和國朝人大不一樣,若不然借個腦袋換錢花的事,怕也不會少了。
若只是翰朵里折沖府的府兵還好,一些林中的部落也會時常這么干,抓住機會就不會放掉,反正告狀無門。
這番提醒,是怕有部落或者邊軍,覺得這是一塊大肥肉,上來就咬上一口——巡邊,那些邊軍可不積極;冬日蹲守走私販子,那是絕對積極。
好意提醒了一番,劉鈺道了聲謝,驕勞布圖也沒再說什么就走了。
他也知道,若是劉鈺想不到怎么解決,自會來找他;若是想到了,自己何必自作聰明,去多那句嘴?
到時候若是無計可施再問自己,那自己還占了個人情,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