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誓過后,叫人買鍋造飯,就把戰場上受傷的馬殺了一些做了一頓肉食。叫一些騎兵前出到羅剎堡壘附近,偵查情況。
杜鋒看著那些士氣正高的部落民,還有那面寫著“拒繳牙薩克”的旗幟,疑惑不解。
“大人,既是他們已經朝貢,何來拒繳之言?本就不該繳納的。”
“廢話。你還是聽我說的,才知道那羅剎字是什么意思。他們那些人就更看不懂了。我用羅剎文寫,當然是寫給羅剎人看的。難道你以為我是寫給他們看的?”
“寫給羅剎人看?”
杜鋒更加不明白了。
“大人,羅剎人又不傻。這里距離城堡雖遠,可是槍聲如爆豆,他們當然聽得到。再說了,這些部落一直被收繳牙薩克,沒人組織,難以對抗羅剎人。三百多哥薩克一個不剩,羅剎人肯定猜到是咱們動手了啊。”
劉鈺點頭,笑道:“那又怎么樣?換了你是羅剎的軍官,你怎么想?如果是正式開戰,何必要寫這一行字?”
“寫這一行字,羅剎軍官會想,這是我們在背后鼓動,但又不想真正開戰。肯定想著派人來鎮壓這些部落,就會從上游調兵請求支援。”
“如果我們大張旗鼓,羅剎軍官可能會調兵請求支援;但也可能學一學張睢陽,自己守在這里,為后面爭取時間,不叫人來支援,反倒是叫他們的人嚴守不動加強防御。”
“好容易干了這么一票,不可自滿啊。若是能誘騙羅剎人派兵從上游支援,我們拿下這座城,伏擊援軍,趁勢北上,再奪一座。如此,整個黑龍江中游的堡壘就全部肅清了。”
“一城之功,二城之功,孰輕孰重?想辦法調動敵人,打伏擊戰、野戰,是好過去啃棱堡的。”
感謝白令送來的地圖,劉鈺對于俄國人在黑龍江劉鈺的堡壘了如指掌。斯捷潘諾夫斯克的上游,還有一座堡,用于連接雅庫茨克和黑龍江中游。
劉鈺很清醒,自己沒有重炮,強行攻堡那是腦子有病。自己想搶軍功,就得想辦法把人從城堡里騙出來。
只要騙出來,這些哥薩克并沒有那么難對付,可如果讓他們全蹲在棱堡里,那就難打了。
不謀萬世,不足以謀一時。
戰爭既然已經開始,這一座堡壘在攻取之前,一個合格的參謀部就該為下一座堡壘做準備,戰爭應該是一條密織的網,而不是一個個毫無關聯的點。
利而誘之,只能用一次。戰爭一旦開始,這一招就沒用了。
圍城打援,這個可以用,但用在這里需要略作一些變動,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不可死用不知變通。
羅剎人順江而下,自己沒有水師,沒法正常打援。
但好在相隔甚遠,就算這邊派人求救,援兵派出,來回也得二三十天的時間。
自己有足夠的信心,在二十天之內把眼前這座堡攻下來,抓住漢尼拔去報功。
攻下堡壘之后,嚴陣以待,等待上游的羅剎援兵,則可再打一場殲滅戰。
屆時,上游堡壘應該只剩下百十號人,完全有可能攻下來。
從而徹底肅清羅剎人在黑龍江中游的兩個支撐點,為日后談判爭取更大的話語權。
站在部落的角度去寫那一行根本不是給部落民看的“拒繳牙薩克”,是為了讓漢尼拔產生誤判。
認為大順沒有全面對俄開戰,只是在背后煽動一些部落,只要能夠壓服住,就沒有多大的問題。
對付部落反抗,大順在背后煽動而不正面參戰,最好的辦法是調集機動兵力鎮壓;而若是順俄全面開戰,還是縮在堡里等西邊北邊的援軍吧。
劉鈺對漢尼拔有些高看。
真怕這個要塞工程師有“死國之志、以報先帝知遇之恩”。到時候死守在這,就是不求援,反而讓上游做好準備全力加固城防,不惜己身為全局爭取時間……那就美中不足了。
他還有后手,有信心短時間內破城,自然也就希望敵軍派出援軍,打個時間差,再干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