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道瓦剌蒙古的土爾扈特部前些年被羅剎征調了幾千人參加了大北方戰爭,羅剎人認定土爾扈特人是他們的臣屬。
談及到伏爾加河畔的瓦剌蒙古,羅剎人的臉色不比談凱撒還是皇帝好看,當年斯捷潘拉辛起義,可是有不少土爾扈特部的人跟著攻打阿斯特拉罕的。
想著之前那些羅剎人氣急敗壞、嘮叨不清的模樣,齊國公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過之后,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伸手扶住還要給他添酒的劉鈺,搖頭道:“酒先不忙喝。這一仗,打的其實很兇險。現在想想,我還是有些后怕的。”
四下再無他人,齊國公也就沒有隱藏什么,直接道:“陛下終究還是心太急了。按照朝中之前的設想,先西后東,按說大略是對的。但要不是你在東邊做了好大事,盤活了局面,這仗打的可是不好看吶。”
“守常啊,干得好。我這雙老眼,還沒看錯你。”
聽著齊國公把自己夸成這樣,劉鈺趕忙道:“國公言重了。”
“重嗎?我倒是覺得,輕了!木里吉衛那樣的攻城戰,只要再打上兩次,羅剎人就明白咱們的斤兩了。朝中這一次失算了,完全小看了羅剎人。都說未慮勝、先慮敗,對羅剎一戰,分明就是完全按照自己認為勝的容易來的,根本沒考慮萬一打的不順怎么辦。”
此時看起來大局已定,齊國公站在事后諸葛亮的角度審視了一下整個戰局,忍不住汗流浹背。
慘烈的木里吉攻城戰,看似只死了千把人,可實際上那是抽調的一國精銳,最后更是直接把基層的戰斗力支柱勛位老兵都填進去了。
如果沒有劉鈺在東邊打的輕松、沒有提前上書新的攻城方法讓皇帝等同于臨陣換將,木里吉衛攻城戰后,大順就只能采取圍困的方式了。
因為再那么打兩場、攻兩城,軍心就會畏戰動搖,陣前主將必然會跪求皇帝轉為圍困。
那樣的話,整個戰局就完全不同了。
朝廷出兵之前,把羅剎人看的太簡單了,低估了羅剎人的戰斗力:再明顯不過了,皇帝親征,黑龍江流域加石勒喀河加嫩江,一共七座堡壘。
夏日抵達開戰,春天之前就要撤回大軍,因為東北的春天沒法打仗,凍土層區的春天,連行軍都像在融化的泥漿里游泳。
刨去行軍的時間,東西并進,明顯是按照二十天攻下一座堡的速度來算的。就沒有人想過,萬一平均二十天攻不下一座怎么辦?
在他們用西南土司、明末戰爭的經驗來看,大軍出征,羅剎人各堡人數也就數百,二十天怎么也能攻下一座。
正是因為劉鈺在東邊出乎意料地拿下了兩座堡,隨后的額爾古納河上的攻城戰又攻的著實合格,這才讓羅剎人的判斷出現了偏差。
以至于他們害怕大順在西線的蒙古邊境發動攻勢,借助蒙古騎兵、大順出炮兵,圍攻貝加爾湖的堡壘。
這才出現了現在這種詭異的場景。東線戰爭還沒結束,西線卻談判靜坐,雙方在西線都保持著克制。
說起這個,齊國公還是一身的冷汗。
“開戰后不久,木魯罕山衛城和木里吉衛城被破之后,羅剎人約我談判。說實話,當時我也害怕。怕羅剎人抓我、扣住我。”
“可沒辦法,當時我要不去,就等于露怯了。羅剎人不去支援東線,在西線南下卻完全可以。沒辦法,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去了之后一句話不說,叫人繼續勘察邊境繪圖。”
“羅剎人沒想到兩座城堡這么快就被攻下,對咱們的攻城手段極為恐慌,擔心如果擴大戰爭,貝加爾湖附近的堡壘也有危險。所以竟然和我默契無比,談判時候一句話不說,可私下里還是繼續派人在邊境合作勘察繪圖。”
說到這,他指了指外面,悄聲道:“這里不是東北那樣千里無人煙的地方,終究蒙古部落人數不少,各部貴族也能拉出個幾千人的隊伍。雖說不能打,一觸即潰,可羅剎人卻怕咱們派少量的炮兵步兵支援,真有東邊攻堡的本事。我帶來的那三千人,也未必能打,可是站到那充場面,還是把羅剎人嚇住了。”
“羅剎人不想大打,咱們也不想大打。可要是東邊打的不順,那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喀爾喀蒙古騎兵什么戰力,羅剎人心里還是有數的。你這功,依我看,封個男爵不為過。不過不封,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