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推辭了幾下,終究還是坐在了上首:一則為主客,二則這里面就他有勛衛的身份外加上輕車都尉的戰功勛。
昨日的饅頭,今日的米子明,坐在了單獨擺出的那一桌上。菜色品質,與其余幾桌一致。
只不過因為饅頭是劉鈺的弟子、而其余人都是劉鈺的同窗,故而不能同席。
孤身一人坐到位子上,齊國公府的小廝捧著繡花的幕巾過來,鋪在了饅頭的膝蓋上,又取來了凈手的帕布。
一個彈箏琴、一個彈琵琶的小優就在下首彈唱,田平既做東,又是給劉鈺慶賀,便點了一首喜慶的,彈唱的小優便啟口唱道:“喜遇吉日,長庚現,彩云飄渺。看廳前玉樹,又生瑞草……”
唱詞中,饅頭不禁有些暈飄。
去年還和如今服侍自己蓋上幕巾的小廝一般的身份,今日卻坐在這里接受別人的服侍。
跟著劉鈺久了,各色菜品也吃過不少,卻從沒有在正式場合上桌吃過飯。往往都是餐后,得賞一些食物,蓋在飯上,就蹲在下首吃了。味道想來不會差,可從未坐在桌席上吃過。
祝酒的間隙,饅頭伸出筷子,夾了一下他之前曾跟著劉鈺撿剩吃過無數次的王瓜拌遼東金蝦。
半片王瓜半片蝦,填入嘴中,閉著眼咀嚼了許久,心道這也怪了,今日的菜卻是比之前許多次吃過的都鮮,竟是舍不得咽下去。
細細品了許久,直到那王瓜只剩下了絲瓤,這才又夾了一筷子之前蹲在下首吃過許多次的樅油雞絲,更覺品出了從未感受過的醇味。
他想了很久,終于想明白同樣的菜,蹲在下首吃和坐在桌上吃,滋味的區別到底在何處。
唱曲的還在唱,酒宴上氣正歡。
饅頭沖著劉鈺悄悄舉起了一杯酒,默默祝禱后潑灑于地。
“三公子,我米子明這輩子我定是生死不棄,方報復人之恩!”
“皇天后土為鑒。若違此誓,不得生。”
…………
上首桌上,劉鈺撿一些在北邊征戰的事說了說。
眾人聽得入神,田平笑道:“那些被俘的羅剎人,如今就在楊二官胡同那。隨軍的西洋和尚請求,說是希望建一座西洋廟,也好做禮拜誦經之事。”
“上面允了,就在楊二官胡同的胡同口那,在建一座西洋廟。聽聞和宣武門的西洋廟略有不同,原本是想在宣武門教堂那建的,可傳教士不同意、羅剎人也不同意,說是‘攻乎異端!斯害也已’。便選在了楊二官胡同,那附近有座岳王廟,岳爺爺志向掃北,正好壓一壓他們。”
劉鈺這些天一直躲在家里,并不知道那些羅剎俘虜的情況,聽田平說起這個,心道只怕安排到這,另有深意啊。
楊二官胡同也在城東北,距離武德宮也就數百步的距離。
要么是皇帝真個兒要學學拜占庭,搞個瓦蘭吉衛隊,把這些羅剎人編入軍中充門面好看;要么,就是真的準備挑選出一些懂西洋戰法的,方便以后在武德宮里教學?
想著自己正要去找漢尼拔等人請教一些學問,如今這些人安排的距離武德宮如此近,倒是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