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這個村社,劉鈺又挑選了直隸的幾處府,選擇了十幾個村社,逗留短則一日、長則三日。
去了保定府、河間府、大名府、永平府等地,考察了一下營學的內舍、上舍。
詢問了二十幾個落榜生,詢問了一下他們對前途的期待、對未來收入的心理預期、平日家庭的收入情況、
又去看了兩場官司。
一場是良家子內部的沖突:服役期間媳婦出了軌;另一場是良家子和民籍的官司:借債太多把永業田的耕種權轉讓給了民籍地主。
一直轉悠到十一月份,這才寫了一封八萬多字的考察報告。
把這八萬字中的四萬字自己藏起來,剩下的四萬字寫成了奏折,叫人回去呈給皇帝。
…………
“妙啊!妙!這才叫言之有物,這才是朕的檢點巡使!”
禁宮內,李淦帶著眼鏡,借著燈火翻閱著長長的奏折,忍不住拍手稱贊。
沒說名字,可一旁服侍的太監卻從奏折的長度和皇帝的態度上就能知道,這奏折必是如今的殿前龍禁衛劉鈺劉大人的。
這么長的奏折,皇帝之前也不是沒接到過,太監當然知道皇帝對這種奏折的態度:看還必須得看,看之前總會忍不住罵兩聲,好容易從里面找到真正的內容后,批復兩句,又會罵一句又臭又長。
服侍的太監卻知道,劉鈺的奏折大部分都是這種極長的。可每次皇帝看完之后,不但不會罵,反而會大加贊賞。
之所以太監對劉鈺這么在意,因為太監總覺得劉鈺有些嚇人。
幾個月前的那一次私下問對,劉鈺還是勛衛而非龍禁的時候,當日聽到談話的那些太監,大部分都忽然“得了急癥,病歿”。
聽過當日“斷漕運、開科舉”談話的太監,就剩下了他一個,如何還能不在意?
其余人都“病歿”了,他又不想病歿,就只能始終告誡自己,管住自己的嘴。
也虧得自己服侍了多年,總還有幾分情分,原本還把這份情分當成耀武揚威的資本,如今卻只當成了保命不“被病歿”的浮生草。
此時再悄悄觀察一下皇帝,見皇帝提起筆,只是不住在幾個地方畫圈,卻沒有半個字的批復。
畫了十幾個圈后,又放下筆,喃喃嘀咕了幾句“大有道理,見微知著,原來竟是這樣。寶山在手,卻恨窮困,這是什么道理?”。
太監心想,到底是什么話,能讓陛下如此感嘆?想到這,身體立刻向后退了退,半點目光也不往奏折上逗留。
只道但凡劉鈺上的大有道理的話,還是不看為妙,容易病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