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還帶了一張靖海宮官學考試的試卷,也很細心地告訴她只有三個時辰的答題時間。
田貞儀就真的鋪下了卷子,午飯也沒有吃。好在丫鬟們知道她讀書的時候總是這樣,并沒有一遍遍的煩擾。
寫過了卷子,第二日便匆匆讓二哥給遞送出去。這一次沒有再等太久,更不會如上次從金風等到寒雪,很快就得了回信。
信上夸她的話,讓她心里高興,可后面的話,才讓她心里發甜。
那是一些關于心事的話,沒有太多的文辭,只是平淡地用直白的白話寫就。
讀著別人的心事,沒有半分的苦悶,不由地想吃石榴,便讓丫鬟取了一個石榴。
取來之后,卻沒有吃,只是輕輕剝開,看著黃澄澄的外皮,指甲輕輕挑起一枚鮮紅的籽,問一旁呆呆的丫鬟:“你知道這黃澄澄的石榴皮下,有這樣的籽嗎?”
呆呆的丫鬟以為她發了燒,伸出手試了試她的額頭,卻被她輕輕撥開,然后一點一點地把石榴籽都挑了出來。
回頭找出來那張題將軍黑龍江望雨的畫,親手化作了一團灰,覺得那張畫只是畫出了石榴皮,卻根本不知道一丁點的石榴籽。
或許有那樣的雨,或許有那樣的風,但現在她知道,若是有那樣的風雨,他可不會站在船頭望雨,定是會跑回船艙喝酒。
想到這,便看著燒成灰的畫,輕聲傻笑。
笑過之后,又蜷縮在錦被上,抱著膝,呆呆地望著玻璃窗外的風雪,想著信上那些微微流露出的苦悶。
透過玻璃窗,外面有丫鬟在玩雪,凍得手縮著,哈了哈熱氣搓了搓手。
她也伸出手,摸著窗上的冰花,這些平日里舍不得除掉的冰花,在指尖上融化,又冰冷冷地包裹了指尖,然后又把手整個兒地壓在了窗霜上,感受著咬牙的冰冷,心想原來剛才那些丫鬟們的手,應該就是這樣的感覺。
只是冷雪能隔著窗也讓她知曉滋味,人心中的滋味又怎么樣去感同身受呢?
提起筆,想著這樣的心事,終于沒有再寫那些學問,而是寫了許多平淡。
兒時的蟋蟀,摔過跤的青石板,望遠鏡里的星星,哭鼻子時的苦悶,家宴里被父親夸獎時的自豪……
她想:
有高墻啊,有儀門啊。
所以,我把我寫給你看吧。
就像是桌上的那枚石榴,又或者石榴就像那日飛到天上的熱氣球,眼睛可以看到的已經看到了,剩下的就要寫給你看了。就像是西洋人的畫,總是缺了那種滋味,畫出的永遠都是石榴皮。哪怕畫出了石榴籽,那些看不到的地方也有同樣的鮮紅,又怎么畫得出來?
想著花木蘭的故事,她想告訴他,木蘭是無奈而成木蘭,她卻沒有軍書十二卷的逼迫。
金風玉露的時候,想著讓他知道自己是女中豪杰。
寒雪嘯風的時候,卻想著讓他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成為這樣的人。
這封信送出去了,還回來的正是她想看到的文字。
這樣的書信往來了幾日,慢慢又寫到了一些將來要做的事,詢問如果是她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