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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戈英雄號的甲板上,杜普萊克斯瞭望著遠處駛來的那兩艘探險船改造后的訓練艦。
600噸左右的大型武裝商船,比這兩艘探險船大得多,很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杜普萊克斯先生,您對這一次的中國貿易有什么看法?”
阿爾戈英雄號的艦長并不在意逐漸靠近的兩艘風帆船,而是詢問起杜普萊克斯對將來的展望。
杜普萊克斯神色平淡,搖搖頭。
“巴黎沙龍里的那群人,坐在那里幻想。你聽過這樣的幻想詩嗎?”
清了清嗓子,杜普萊克斯念出了巴黎最近很流行的一首長詩。浪漫的、充滿幻想的長詩。
“如果我們穿上產自這個富饒帝國的錦緞、紡綢、松江布,那么它的人民也一定會穿上我們的呢絨和絲絨;如果我們的宅邸配上來自中國的各種家私,中國的宅邸就會裝飾我們的鏡子和掛鐘。”
“我們品他們的茶,他們飲我們的咖啡,加我們的方糖。他們給我們生絲,我們還之以毛紡和皮草。他們給我們大黃,我們贈送他們北美人參。”
“中國的橘子在歐洲長勢喜人,歐洲的無花果樹在中國亦能存活。總有一天,我們的花圃里會種滿中國的花卉,而中國的花圃里會載滿郁金香、黃水仙、晚香玉和蘋果。我們從他們那學會紡織各種織物,他們從我們這學會建造各種精巧的機械……”
冗長的幻想詩念完,杜普萊克斯沖著甲板啐了一口唾沫,用一種充滿嘲笑的語氣道:“那些在沙龍里喝咖啡的人,只有幻想。他們不知道去年一整年,我們只運到了中國40萬利弗爾的貨物;而從中國離開的時候,我們帶走了320萬利弗爾的貨。”
“我們能和中國交易的最大宗貨物,是白銀,只有白銀。而不是他們幻想出來的呢絨、絲絨、掛鐘和鏡子!”
“艦長,你要知道,只用金銀交換貨物,對消耗金銀的國家而言會不堪重負。如果不與中國通商,圣克盧的瓷器工廠工人會有更多的活做,也總會有其他芳香植物的莖葉代替茶葉的芬芳。”
說到這,杜普萊克斯自嘲地一聳肩,攤手一笑道:“可是,你和我都是東印度公司的,為了我們的利潤,我們只能增多對中國貨物的進口。至于里昂的絲織廠、圣克盧的陶瓷工廠,有一天如果他們都倒閉了,我們的東印度公司就能賺更多的錢。”
艦長也笑了起來,應和道:“是的,那是陛下和宰相們要考慮的事。而我們要考慮的,只有盈利和利潤。作為一個法國人,我希望圣克盧的瓷器工廠越辦越好;作為東印度公司的雇員,我希望圣克盧的瓷器工廠早些倒閉。”
“當然,我首先是東印度公司的雇員,然后才是法國人。”
杜普萊克斯微笑著點點頭,心想誰又不是呢?
這不是杜普萊克斯第一次來中國,杜普萊克斯的父親作為東印度公司的董事,讓今年才三十三歲的杜普萊克斯從出生就有更高的起點和更廣闊的舞臺。
法國人不擅長貿易。
授權壟斷中國貿易然后做破產的貿易公司……法國是獨一份。
最早來中國的法國船是安菲特里特號,大約是在30年前,如今在宮廷里的傳教士白明遠越俎代庖,明明是一條商船,他卻吹噓說這是路易十四派來保護“傳教士”的御船,以彰顯傳教士的高貴地位。
順帶白明遠為了傳教,也把貿易說成是“朝貢”,既是朝貢,就按朝貢的來,結果亂成一團。
法國人又和英國人是死對頭,在廣州港口里停著,明明是商船卻真把自己當御船了,因為英國商船沒有對他們行禮就從身邊經過,這群法國人就跳船把英國人打了一頓。
鬧得雞飛狗跳,又是朝貢又是商船的混雜不清,經理想賺錢、白明遠等傳教士想借機傳教、船上的騎士想趁機痛毆英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