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維日本大國,人皆尚義,人皆有勇,人皆訓練弓刃,人皆慣習舟楫,地鄰佛國,王識天時……聊效七日之哭,乞借三千之師。”
“竊慕日本大國,威望隆赫,籠蓋諸邦;敬修奏本,請兵三千:一以聯唇齒之誼,一以報君父之仇。伏仰德威,發兵相助。”
當時借兵的書信很多,對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態度。
之于琉球這樣的藩屬,是用讓藩屬履行封建義務的態度。
而這幾封借兵書,則用了三個很犯忌諱的詞。
“大國”。
“唇齒之誼”。
“聊效七日之哭”。
前者好說,后者這個唇齒之誼和聊效七日之哭,則等同于把日本和中國的關系,自比為秦、楚。
這使得日本很是膨脹,自認自己已經和中國平起平坐了。
當然了,單就這個事而言,劉鈺搞得“平等外交”似乎差不多,大哥不說二哥。
單就傳統的意識形態,搞平等外交,劉鈺背個“漢奸”、“秦檜”的帽子,不冤。
但其實這里面還有個事。
東亞體系之內,沒有平等外交,因為都是中華文化圈內的。
和法國、俄國、英國搞平等外交,源于他們不是中華文化圈內的國家,所以即便平等也不能怎么樣,因為他們奪不了“正統”。
朝貢體系可以轉為威斯特伐利亞體系,但朝貢體系的范圍內,有且只能有一個正統天子,而這個正統天子肯定不可能是西洋人。
中日之間的對等外交,這就還涉及到一個“正統”的問題。
如果大家都是諸侯,日本覺得既然天朝都認可他們是“效七日之哭”乃秦楚關系,那么憑什么中國是天子正統?
搞對外交往,大順這邊的稱呼是“天子”。
換言之,不是中國和西洋諸國交往,而是中國加周邊藩屬的整個帝國,和西洋諸國交往。
朝鮮的皇帝是華夏天子,琉球的皇帝也是華夏天子,對外交往的時候是把整個中華文化圈捏成一團的。
當初對俄條約締結的時候,劉鈺也寫的很明確:藩屬國沒有資格直接和俄國進行任何談判和接觸,這個藩屬國在簽約的時候,劉鈺是包括了日本的,俄國也是接受了的。反正……俄國夠不到,當初簽的時候也很爽快。
雖然因為實力的關系,日本暫時不可能來爭這個正統,但是內部這種“我亦正統”的思想很是流行。
加上當年逃亡的一些儒生定居日本,更為這種道理增加了幾分論證。一方面大順“得國不正”,是饑民起義得的國;另一方面大順放棄了朱子理學,反而增加了不少西學的內容,更顯得大順失去了“正統”的資格。
也有不少逃亡至此的遺老,鼓吹“正統在日”。日本的儒生也逐漸接受了這種思想,雖無力侵略,卻關起門來自萌自爽。
劉鈺一直策劃的對日一戰,一方面是為了搞錢,另一方面也是讓大順從朝貢體系往威斯特伐利亞體系轉化的時候,這個藩屬范圍是包括日本的。
史世用說的這些事,正合劉鈺的意。他巴不得史世用對此大為不滿,等將來回去后添油加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