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以為然。
將這支帶有膛線的燧發槍摩挲了一陣后,皇帝又道:“兵甲雖利,革器雖強,可打仗就是在打錢。我看這法蘭西國,必敗無疑。那英圭黎國有大洋為壑,若如秦居關中虎視諸侯相爭。法蘭西國,不過棋子爾。”
“既要海軍強于英荷、又要陸軍強于奧羅普,方可大勝。如此窮兵黷武,其國豈能久乎?”
把玩了一陣槍械,皇帝忽然道:“看到此物,我忽然想到了《通鑒》中的一個故事。”
“王猛金刀之計。”
劉鈺有點懵,王猛這個人他是知道的,但那個時代亂哄哄的,他實在是沒什么興趣。
再說《資治通鑒》那么厚,這些年就算他有讀書的心思,也不可能讀完。
這金刀計是個什么玩意兒?
一旁的英國公卻立刻明白過來,贊道:“陛下圣明。那慕容令之所以中計,究其根本還是看到了慕容垂的金刀。若是沒有這個金刀作為信物,為間者說什么,慕容令也不會相信的。”
“王猛讓慕容垂送個信物做離別紀念,轉手就拿這個這個做紀念的信物,找了間諜送給了慕容令,說信物在此,一起逃回燕國……若無金刀,豈能相信?”
“陛下這是要將這槍,在羅剎人面前,做法蘭西的金刀?”
文化水平很是不足的劉鈺聽的滿頭霧水,皇帝故意看了一眼劉鈺,還沒有回答英國公的話,便先對劉鈺道:“守常啊,日后你多讀讀書。讀史明智,以史為鑒。這實學學問固然有用,可這治亂的學問,都在史書之中。你只讀前四史是不行的,日后多多讀書才是。”
勉勵了劉鈺兩句,又將金刀計的來龍去脈一講,劉鈺也明白了。
皇帝道:“我朝才剛剛軍改,青州軍成軍也不過數年。羅剎人豈能相信天朝人杰地靈,豈能做出這樣的新槍?”
“只要看到,必要以為這是法蘭西國所贈。”
“軍械大事,不可輕易外傳。既法蘭西人外傳于本朝,必是有求于本朝。”
“本朝實要經略南洋,關鍵在船,切不可讓荷蘭國先知曉。”
“而用此金刀計,則羅剎人必要以為本朝側重在西域,法蘭西國又贈新槍,必是唆使我朝與之開戰。”
“此槍,非法蘭西國產,可羅剎人必然以為此法蘭西國所產。如此,則羅剎人必驚。”
“西北勘界之事,其必退讓。”
將大致的計策講完,劉鈺心道,這些人玩心眼是真的厲害,還好自己的計劃不需要玩心眼,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要在俄國人面前展示一下這種槍械的射擊,俄國人肯定會以為這是法國人送的。
上面沒有寫著法國字,也沒有法王的印璽,但是慣性思維之下,俄國人更相信法國的槍械制造技術,而不會相信一個十年前還處在三十年戰爭水平的大順會搞出這種新槍。
法國人送槍,俄國人肯定以為法國人是在和大順合作,建成一個東西圍堵俄國的同盟。
既可以掩護密約的實質是對付荷蘭的,又能在西北勘界問題上獲得最大的利益,當真是一舉兩得。
英國公和劉鈺一起拍了一陣皇帝的馬屁,李淦道:“此事,英國公你去做就是。守常則要抓緊去挑選跟隨法國使團前往法國的工匠。”
“若是別國,朕是不允的。如英、荷等,多有無君無父之言。這法蘭西國,倒是和本國有幾分相似,也不必擔憂那些人學到一些妄言。”
皇帝對尼德蘭國議會扯淡現在還是空位、英國砍了國王腦袋這樣的事,還是有些提防的。雖然劉鈺篡改了一些內容,混淆了側重點,皇帝終究還是擔心那些威脅皇權的思想傳入。
劉鈺也明白皇帝的心思,心道你卻不知,英荷不過小打小鬧,法蘭西才是真正的革命的老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