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只是個艦長,距離可以商討國事的三品官還差得遠。條約并未公開,也可能現在公開了?但在法國人離開之前,我就護送貴國的俘虜前來哥德堡了。”
饅頭耍了個小花招。他護送瑞典俘虜歸來,和法國沒有一毛錢關系,但這么一說,愣生生把兩個毫無關系的事聯系在了一起。
卡爾·吉倫特博格果然被這個話術繞了進去,或者人們總是喜歡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他自己的判斷是中法這一次交往,就是為了對付俄國人的。
這種外交小花招是劉鈺為瑞典人、英國人、荷蘭人準備的小劇場,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戰略欺騙。
顯然,瑞典人上當了。
“艦長先生,聽說您參加過對俄國的戰爭,還在前線受到了天朝皇帝的表彰?”
“是的。我在額爾古納河前線的棱堡攻擊戰中,曾獲得過勛功獎勵。我的老師,是對俄談判的副使,也是這一次對準噶爾蒙古人征戰的將軍。貴國的俘虜,就是我的老師在阿爾泰山救出來的。我在額爾古納河回來后,一直在北方艦隊服役,繪制過北太平洋的海圖。我們的艦隊里,也有瑞典人,是個叫斯文也不姓斯文的,是當年俄國探險隊的副隊長。”
他想著劉鈺交代的事,和瑞典人交談的時候,三句不離俄國,弄得簡直像是一種外交暗示。
“我的老師在對俄國的談判中,一直譴責俄國人對克里米亞的侵略,以及對卡累利阿的非法侵占。天朝的將軍們在和準噶爾部作戰的時候,也被列納特的炮兵攻擊過,大臣們也曾懷疑貴國支持準噶爾部。后來也是我的老師澄清的情況,訴說了瑞俄對立的事。”
句句不離俄國,侃侃而談。
心里卻想,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想的,反正我知道,威海的海軍軍官們,都是南下派,可沒想著要和俄國開戰——和俄國開戰,海軍就只能蹲在威海睡覺,反正不能陸地行舟把船開到西域,連刷戰功的機會都沒有,總不能跑去勘察加去劫俄國扒海象皮的漁船吧。
朝廷也不會對俄開戰的,不會把精貴的軍改后的陸軍,派去西伯利亞吃雪。打個準噶爾,打出去近千萬兩白銀的后勤損耗,有一千萬兩,足夠把艦隊爆成好望角以東最強了。
聽饅頭一直在說俄國,卡爾心想,這一次對俄開戰,優勢很大啊。
有法國的支持,有中國的支持,這還不暴打俄國?只要開戰,中國人從東邊出兵,一定能產生連鎖反應——土耳其人如果知道中國出兵、瑞典出兵,也一定不會閑著。
可是,為什么順帝國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要在貿易問題上壓迫瑞典?這是什么意思?是作為對俄開戰的貿易補償?
他不是商人,想到的都是國與國之間的利益。站在一個預國務大臣的角度去看,似乎也說得通。
順帝國出兵,看上去更像是對瑞典的幫助,從而想要獲得瑞典的貿易份額。
而且,顯然這群中國人對歐洲研究的很透徹,發國使團出訪這樣的機會,似乎也沒有和法國談貿易問題,顯然盯上的是哥德堡的走私販子們。
卡姆比爾趁機道:“吉倫特博格爵士,中國商人希望在東印度公司入股,理論上,這并不違背國會對東印度壟斷權的授權。公司的股本,也不是只向瑞典募集。但是,順帝國的一條條件,是違背壟斷授權的。”
“比如這艘自由貿易號。他們希望能夠用自己的船,以振興自己的造船業,增加足夠的水手海員。而壟斷授權規定,東印度公司的船只,只能在瑞典建造。”
“或許,國會可以修訂一下這個授權?”
對東印度公司的股東而言,用誰的船都一樣。大順的船又便宜,用料也好——瑞典可沒有柚木和檜木,而且瑞典的橡木也不多,都是些松樹和杉樹,并不是上好的造船料。
但是,對瑞典的造船業主而言,尤其是在國會中有席位的造船業主而言,他們支持東印度公司的唯一理由,就是東印度公司要在瑞典造船。
造船業主是激進派,這不是因為他們熱愛祖國,而是因為和俄國開戰,意味著需要訂購軍艦。
可是如果放開東印度公司只能在瑞典造船的限制,顯然他們也不太可能會支持東印度公司。
卡爾雖然有些“極為過高的估瑞典的國力,心里沒點數”,但在一些事上還是有腦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