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笑道:“這個七皇子放心,我雖少讀書,卻也知道何為僭越、何為逾制。一切都有人安排,只要到時候七皇子出面就是。”
巨大的文化慣性之下,工匠們的身份依舊低賤。封建制度的宗法等級制深入人心,上位者可以用很小的成本,讓下位者感激涕零。
威海的工匠固然和別處有些不同,卻也沒到理直氣壯認為“自己應得的”這種地步。
等級制下,皇帝最大,皇帝的兒子們當然是工匠們覺得可望而不可及的遙遠。自己這個伯爵,在威海混的太久,并無太多官架子,這時候反倒不如這個沒封王的皇子。
順應時代,自然要用這個時代最低的成本,取得最大的成果。
等級制下,被上位者當面夸獎一句,級別差的越大,得到的快感折算成相應的白銀,也就越多。哪怕后世,剛上班的年輕人被領導不花錢地夸幾句,都可能滿心興奮,甚至不要錢也猛干,況于現在。
劉鈺是夸得太多了,夸得這里的工匠們多半免疫了,閾值飛升,需要更強的刺激激勵。
既聽劉鈺都布置好了,李欗也完全放心了,只要不僭越、逾制,自己也沒什么可擔憂的。
他又跟著劉鈺參觀了幾圈,這就先回去準備一下到時候的發言。因為劉鈺提醒他,這些工匠的文化水平都很一般,所以不要用很書面的文言,最好用口語表彰,不然倒像是對牛彈琴,別人聽不懂。
李欗覺得大有道理,雖然在這種似乎和正式的場合說白話,有些不太適應,可他還是覺得嘗試一番。
待李欗一走,劉鈺將幾個領頭的工匠叫了過來,那幾個工匠喜氣洋洋,已然是得了金錢,真金白銀一分不差。雖早就知道劉鈺說話算話,可這么一大筆錢真的落在自己手里,那感覺還是大為不同。
“鷹娑伯,此物按照大人的要求,可以鏜三尺的圓,誤差不過兩三枚大錢那么厚。自然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可也算是堪堪達成了鷹娑伯的要求。”
為首的工匠很自豪地介紹著鏜床的情況,比起歷史上瓦特挖氣缸的那個,精度上差不太多,也是一米直徑能差個三四毫米,這個精度在此時完全夠用了。
之前他花錢讓法國人幫忙買了不少紐可門式的蒸汽機,威海的工匠是各管一攤,反正劉鈺使勁兒砸錢,工匠們就按照他的要求拆了不少,基本上紐可門式蒸汽機威海已經可以自造。
這時候拆分出來,再按照之前的技術攻關小組的方式,配屬不同專業的人才,使勁兒砸錢是可以砸出來他想要的東西的。
既然這精度弄出個這個時代可用的氣缸已經足夠,那便不能舍得花錢,照著十萬兩銀子往里面砸,畢竟瓦特可沒這么好的配置、以及這么雄厚的資本。
表彰大會還要晚些日子做準備,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劉鈺便道:“這東西既是做出來了,銀子也給了,我估計你們這回才算是心放到了肚子里,覺得我不是在忽悠你們吧?”
工匠忙笑道:“大人說笑了,之前幾個技術攻關的小組早已領到的賞銀,分文不差,我們可真是一點沒擔心。不過也不怕大人笑話,這錢真到了手里,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我們這些人合計了一下,若說回去買地耕讀,也沒什么意思。這里新奇事物多,還是更喜歡這。可錢在手里,不能爛了,得想辦法生錢。若說出借高利貸,在威海這也不好借,還請大人幫著買些股份?日后也好給兒孫們留些財產不是?”
此時的威海,這種商業資本的意識,可能比松江還要濃一些,不說是移風易俗,卻也讓不少人有了和之前不一樣的選擇。
“這事好說。不過,我這里還有幾件事,賞格嘛,自然有。你既為領班,明日選一些可靠的,我還有幾件事要你們辦。”
聽到又有新項目,工匠們都高興起來,這錢,還有嫌多的嗎?
劉鈺看著這些高興的工匠,心道我才是賺大的那個,大順可沒專利制度,你們這東西若走專利,和我給的這點賞錢一比,怕真是西瓜與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