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吐噶喇是哪?可答:我們不知道(如果問到琉球西部的一些島嶼,可如實回答,萬萬不可說吐噶喇就是薩摩的代稱)。
若問:為什么有些墓碑上,寫著薩州這樣的字樣?薩州是不是薩摩?
可答:這可能是吐噶喇島的某個地方,但不能確定。我們不知道薩州是什么。
就是靠這種話術,不但應付各種可能的探子、間諜、嘴賤好奇的落難商人,甚至用來應對天朝使者。
天朝使者也不是傻子,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或是覺得琉球過遠,沒必要為此動干戈;或是覺得,朝貢朝貢,就圖個面子,對方雖然回答的很可疑,但面子給到了,回去告訴皇帝,讓皇帝樂呵呵的就行了,何必多事?
每次天朝冊封的船到了,迎接船的是法司,法司是薩摩藩的人。
因為正常情況下,天朝的官船不會無緣無故到琉球,所以只要琉球王死了,薩摩藩的武士就會隱匿一段時間,等著冊封過去了,天朝的使船走了,再出來活動。
薩摩藩之所以這么大動周章,把天朝當傻子耍,因為薩摩藩需要琉球對天朝保持朝貢地位,這樣他才能以琉球“參江戶”的名義,賣中國貨賺錢,若不然一口通商只在長崎貿易,錢都被別人賺走了,島津家賺不到錢。
琉球朝貢,貢什么,薩摩藩決定;在中國買什么貨,薩摩藩決定;回來之后的貨物,也必須要交給薩摩藩,當然理論上會“公平交易”,不會“強取豪奪”。
日本要搞小天朝的大君體制,有北海道可以搞個征夷大將軍,要是沒有個“朝貢國”,自然算不上小天朝。幕府也默許了薩摩這么搞。
琉球雖然心里苦,但薩摩這么搞,琉球王還能喝口湯。而要是不這么搞,只怕天朝會斷絕了和琉球的貿易:崇禎九年,琉球商人預付了福建商人四千六百兩白銀購買生絲,但福建商人吞了錢,不發貨。琉球商人遂請福建的青天大老爺做主,結果朝廷嫌棄麻煩,認為這是沒事找事,索性斷絕了和琉球的生絲貿易,不準琉球人購買生絲。
既有這等故事,琉球人也明白天朝處事的方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了事不管誰的錯,貿易太麻煩還容易出事,索性斷絕貿易就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到頭來最后喝口湯都不能,于是琉球也配合薩摩藩演下去。
這就是一場環東洋的鬧劇:薩摩藩想演一場只能騙傻子的把戲;天朝使者假裝自己是傻子看不出來問題;琉球被崇禎年的貿易騷操作弄得不得不配合薩摩藩演戲;幕府為了所謂的小天朝大君體系有個朝貢國又默許了薩摩藩的各種操作,假裝不知道琉球“參江戶朝貢”的貨其實都是薩摩島津家的。
天朝大臣聽到風聲為了天下安定少動刀兵假裝自己沒聽到;薩摩藩為了演好戲提前編寫了劇本和話術應對問答;天朝使者見琉球人應答如流便“如實記敘”,以回天子,只要琉球國把該給的“意思意思”給齊了,一切好說。按照慣例,正使去一趟朝鮮兩萬兩,去一趟琉球三千兩,這都是有心得的。
所有知情的人都不是傻子,唯一的傻子就是坐在紫禁城龍椅上的天子。
現在忽然來了幾艘天朝的船,琉球和島津氏都沒有準備,這可咋辦?露餡了咋整?怎么才能欺瞞過去?
琉球上下都亂套了,尚敬急道:“按規矩,天使到,則必須在天黑之前派人將船拉到港,迎如天使館歇息,不可在船上過夜,以免顯得對天朝大不敬。如今船已至,如之奈何?”
法司回道:“可帶人去迎接,先將他們安置在天使館。如往常規矩,宴請數日,問問口風。在這期間,速速安排妥當。此番天使既來的蹊蹺,恐要王上親迎,我等在首里城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