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好在他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結,只是嚇唬嚇唬朝鮮使臣,遂笑道:“罷了,我聽說,當年箕子建朝鮮,本以為朝鮮必通《易》,想不到連‘大君’這種封號都敢取。”
羞辱之后,劉鈺也不做聲,只叫朝鮮使臣無法回答。
說是不行,說不是也不行,只是冷汗直流。
劉鈺也就是嚇唬嚇唬他們,這事就看怎么說。那你要非說大君是朝鮮方言,皇帝可以選擇相信,叫其改了名目就是;也可以選擇不相信,詢問你一朝鮮王,法理上的郡王級別,就敢封天子為下屬封君?
反正真要是想找茬,稱日本為“大君”這事兒,可嚴重多了。
考慮到朝鮮太窮,占領的成本太高,朝中也沒有開戰的想法。打日本還能榨出金銀銅,朝鮮有啥?
又叫朝鮮使臣在那緊張了一陣,劉鈺才笑著將其扶起道:“此事或真是虎與於菟之別?”
“但暫時不提此事,與倭國貿易人參可不是假的吧?你們為啥要和倭國貿易呢?”
朝鮮使臣心想,你們在長崎不也貿易的不亦樂乎?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鷹娑伯說笑了。天朝既與倭國貿易,本國也只是跟隨天朝腳步。若天朝禁止與倭國貿易,本邦自然禁止。本邦與倭國貿易貨物,都是遵守天朝禁令的,絕無違禁之物。”
劉鈺勃然作色,大怒道:“你怎么能說這等混賬話?縱當年有倭寇之亂,可倭人沒說燒了天朝宗廟吧?萬歷二十年,倭國可是占了朝鮮王京、焚燒朝鮮宗廟的。正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宗廟被隳,其仇與殺父何異?天朝可以去長崎貿易,你們怎么能去貿易?”
“莫說金銀,就是能得到長生不死藥,那也不能去啊。毀宗廟之仇啊!”
“都說朝鮮國向來守禮,我看這是狗屁。且不說不知《易》而胡亂用詞,連九世之仇都可以一笑泯之?自萬歷二十年至今,可歷九世了?”
朝鮮使臣頓時又沒有話說了,雖然劉鈺侮辱的極為嚴重,可他能說什么?
說朝鮮很懂《易》,那你很懂《易》,泰然處之叫日本為大君?
說朝鮮很懂禮法,那你很懂禮法,把你宗廟燒了還沒到九世,就去和人做生意?
好半天,朝鮮使臣哭訴道:“鷹娑伯,朝鮮國小而民窮,只有人參特產,又不產金銀。朝貢天子,這總不能沒錢……”
劉鈺大罵道:“放屁!圣天子難道不知朝鮮所產何物?朝鮮朝貢,無非貂皮、人參、紙張,難道圣天子叫朝鮮朝貢金銀了?譬如楚產苞茅而貢之,你可曾聽天子叫楚國進貢肅慎貂皮了?你這不是胡扯嗎?這話說出,就該割舌,圣天子何時要朝鮮進貢不產的金銀了?”
使臣忙道:“圣天子自是圣明的。可是往來行程,衣食花費,加之總有小吏索賄,豈可無錢?”
剛剛還義憤填膺的劉鈺,此時臉色頓時變成了笑意,贊道:“著啊!所以圣天子仁慈,知道朝鮮不產金銀,也知道小吏索賄、沿途花費。若是不體恤藩屬,只怕叫人嚼舌頭。這不又說回剛才的話了嗎?”
“日后朝貢,一切從簡。八包貿易,徹底取締。如此,于朝鮮,則不必與焚宗廟之仇的日本貿易;于天朝,亦可全天子仁德體惜之仁聲。”
“兩全其美,兩全其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