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移民,皆結對而行。一不擾民,二不劫掠,三不逗留。此事,你也順便提一句。”
這是他一直想在朝鮮辦成的事,這事兒從提出到現在也有十年了,可惜并無什么進展。如今好容易得了機會,自是要一并辦到。
一則加深對朝鮮的控制,二則想要穩固鯨海、移民北海道,這條路線也必是要打通的。
然而這可并不是劉鈺所說的“小事”,而是實實在在的一件大事。
朝鮮使臣愕然無比,忍不住就要拂袖變色,可深吸一口氣后還是忍住了心中的氣憤,堆笑道:“鷹娑伯,此事可非小事啊。”
“怎么不是小事了?天子遣人戍邊,過諸侯之境,有何不可?昔者周天子伐虎方、揚越,過七十二國,難道周宣王還要先讓辛伯、謀父去各個諸侯國交流方肯允許過境?”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時代早就變了,朝鮮使臣心想我們雖說是朝貢國,名義上是諸侯,可卻根本不是一回事。
劉鈺見他不說話,又道:“天子派我經營鯨海,難道不是為了防備羅剎嗎?羅剎若是南侵,破巢之下安有完卵?按說這開拓鯨海的錢,你們也該出一些才是。再者天朝建海軍,難道不正是為了防備倭人攻朝鮮之事嗎?這海軍的錢,你們也該出一些才是。”
“天子仁德,不叫你們出錢。我就不過是借路戍邊,你們還嘰嘰歪歪的,大可不必。”
“如今可不比從前,西洋人自萬里之外,一路滅國無數。若無天朝照顧,宗藩諸國誰能安穩?”
“朝鮮與之天朝,非唇亡而齒寒,實巢穴于鳥卵。父母之國,必護子邦。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如今又是教你們收取關稅為費、又是要實邊鯨海護全你們,你們卻支支吾吾,實在是豎子不足與謀。”
朝鮮使臣哀嘆一聲,像是要把今日淤積的憤懣都嘆出來一般。
久久不語,心道以利假仁,豈能久乎?豈能久乎?
暗地里呼號詛咒了許久,終究沒奈何地點頭道:“此事我這便派人回國,報知王上。卻不知鷹娑伯還有何事?一并說了吧。”
“別的倒是沒有了。”
“那我就先告辭了。”
朝鮮使臣片刻都不想再留,劉鈺也沒有留客的意思,加之劉鈺也不會吟詩作對,和朝鮮使臣實在沒有什么共同語言。
剩下的事都要禮政府去辦,且非是一日兩日能解決的,日后的唇槍舌劍也和劉鈺沒什么關系了,便連句客套話都沒有就送朝鮮使臣出了府門,目送他們離開。
朝鮮使臣一走,劉鈺也要離開。伯爵府還要為結婚做準備,一群人正在那忙碌,都是父母那邊的人在管,自己搏出來一個伯爵之后,和兄長之間的關系迅速升溫,當真是兄弟和睦,家里人一并張羅。
他的心腹人也不在這里,府中的人都是父母那邊給找的,沒什么心腹,只是分出來幾個能管事的,先把這邊照看起來。
正要離開,就見打遠處來了一輛四輪馬車。片刻后,又胖壯了一圈的田平從車里跳出,直接喊道:“守常兄,我來的還真是巧。”
劉鈺一怔,奇道:“你不在松江,怎么回京城來了?”
“嘿……我父親如今管著外交,又要分出西洋諸國關稅的事,松江這幾年越發成了錢袋子,正所謂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如此還得多謝守常兄的折騰……不過也算是升了一升。”
語氣還是熟絡的玩笑話,見劉鈺府上正忙著,便道:“我也不去你府上了。且去找一處僻靜地方,飲上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