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是這樣說,實際上吳芳瑞一直受劉鈺潛移默化的影響,對日本的處置也傾向于劉鈺之前就說過的守土官長論。
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現在的他,并不支持軍中一些人“實封日本”的想法。
他的功勞已經熬到了足以封爵了,就算實封日本,也只能是封小不封大,不可能封五爵于日本。
所以他是支持劉鈺讓日本維系幕府穩定、但又削弱其權威,而使得天朝可以操控日本,迫使幕府為了維系穩定,不得不對天朝妥協,以免天朝支持西軍的后裔大名。
天朝需要新的理藩政策。
分而治之,分化控制,便于通商即可。
既不占領,也不控制,那樣成本過高,也會牽扯朝廷的過多精力。
嘴上都是仁義,心里都是生意,他之前到處縱火的時候,可是半點都沒猶豫。
支開了其余的士兵,吳芳瑞是想勸一勸昭仁,畢竟他要是死了,實在不如活著值錢。
他的思路很明確,現在日本上下都知道打不過了,不過現在和談幕府要考慮后續影響。
他內心支持大順在九州島登陸作戰,讓陸軍發揮作用,自己也能立大功、真正指揮一次會戰,增長一些經驗。
但他內心其實也明白過來了,樞密院這么搞,派海軍到處打,就是不在九州島登陸,恐怕并不是脫褲子放屁。
顯然,樞密院并不想過度削弱九州島諸藩的力量。
就像是大順用準噶爾嚇唬喀爾喀部一樣,需要九州島諸藩來讓幕府對大順服從,想壓制外樣大名,就得聽大順的。
大順軍要是和九州島諸藩戰個痛快,軍改后大順損失倒不會太大,可九州島諸藩損失可就大了。
到頭來幕府依舊強大,反倒是最大的反對勢力被大順掃了一遍,這就很容易讓吳芳瑞聯想到劉鈺給他們講的歐羅巴的英法戰爭:英國人幫著法王把實權的封建主清掃了一遍,反倒使得法國最先集權。
而且要打九州島,幕府可以坐等諸藩受不了,主動要求和談,那幕府既有最強的軍力、也不會因為主持和談而備受指責。
樞密院大概、可能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所以才做出這樣的戰略,至少吳芳瑞是這么想的。
若是昭仁能夠以倭王的身份,去和大順談判,也算是給幕府了一個臺階下。
用一個很不恰當的比喻,就像是蜀漢暴打了曹魏,曹魏明顯打不過,蜀漢又抓了漢獻帝,而只是要求封劉備為“漢中王”,并不是要統一北方。
這是一場雙贏,幕府也高興,大順也樂呵。
將話說透之后,吳芳瑞又道:“你便是想死社稷,也應該是和談之后再死,如此方可稱之為死社稷。譬若甲申年事,前明幽宗當禪位于我祖皇帝,約誓天下、共逐韃虜,之后再死,方可稱之為死社稷。”
昭仁聞言,思索片刻,冷笑道:“汝只說甲申年,卻忘了明英宗事,服于瓦剌,叫城開門、獻功臣妻眷于韃酋,立也先之廟于京城?難道叫吾效之?”
吳芳瑞大笑道:“獻帝叫曹丞相自刎,曹丞相聽嗎?你以為你是誰?莫說叫各藩之城,便是如今讓你去叫二條城,你看他們開門嗎?你心里有點數,行嗎?”
“若你前去,幕府另立新王,你自可死,那是要奮戰到底;若沒有另立,你就更不應該死了,足見幕府是希望你和談的,只是之前不好意思主動把你送去天朝的大營。”
“難道不是這樣的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