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槍!”
咯喇喇……
火槍被平舉起來,木然地對準了正喊著他們聽不懂的沖殺的著甲武士。
“放!”
槍聲響完,士兵們在硝煙中木然地裝填著下一發鉛彈,第二輪射擊之后,沖鋒的倭人武士就崩潰了。
九百多人的渡河隊伍,無一逃走。要么被俘,要么慌不擇路著甲泅渡,淹死在河里。
兩次齊射,四百多人被打死打傷,二百多武士投降,剩下的要么淹死、要么在乙山之下被擊潰。
調整好了角度的炮兵這時候也朝著北岸列陣的鐵炮手轟擊,散兵隔河與對面的鐵炮手對射,或者射殺水性不錯正在泅渡的武士。
簡單的一字長蛇陣,徹底斷絕了萩城倭人想要出城野戰的想法,迅速撤退到了萩城之中。
整個城下町已無武士,而退守到月山萩城的武士,并不知道,他們守城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山上目睹了這一切的李欗,也算是第一次見識到大順軍的野戰。他指揮艦隊,到現在其實也打過不少仗了,可都是憑借艦隊的機動性打的巧仗。
攻的城,不是靠海,就是城中幾乎無人主動放棄。
山下的硝煙還沒有散去,李欗還沉寂在剛才變陣的驚艷中,就像是看戲一樣,幾聲號令,場景一換,嶄新的一幕就拉開了。
“昔日在宮中時,便聽鷹娑伯一戰定西域的故事。今日得見,方知傳聞不虛。鷹娑伯打仗,靠兵不靠將。”
他的話,情商很高,吳芳瑞也算是半只腳踏入京城勛貴大將圈子里的人,如何不知道這傳聞是什么?
原話是一群老將看著劉鈺指揮的阿爾泰山一戰的復盤,紛紛撇嘴道:“這打的什么玩意兒?這也能贏?給我一群這樣的兵,我打的絕對比守常要強。”
吳芳瑞聞言一笑,問道:“殿下,自開戰至今,我軍傷亡不過百人。所依靠的,是每一戰我軍的火炮,甚至人數都占優。可以說,自開戰以來,幾乎每一仗都是以多打少。這難道不是一種謀略嗎?”
“不知兵者,以為不過是靠海軍運兵之便。可知兵者,卻知海軍運兵之便,本身便是廟算的謀略。”
“只不過,別人的謀略,是靠臨陣。而鷹娑伯的謀略……靠錢。”
李欗想了想,似有所悟,許久點頭贊道:“自我執掌海軍,方知錢之妙處。的確,若無海軍內部組建的后勤運輸司,也就沒有這種跳著打的謀略了。”
吳芳瑞想到了劉鈺給他們講過的一個故事,說道:“兩百年前,西班牙人數百人滅一大國。所可懼者,便是兩百年前,西班牙人就能遠隔兩萬里重洋,中途沒有停靠,將數百人和幾十門大炮運到美洲。”
“如今兩百年過去,殿下以為,我朝如今可能將千人步兵、二十門炮送到歐羅巴嗎?”
李欗聽饅頭說過去往瑞典的艱難,黯然搖頭道:“不能。”
吳芳瑞又道:“若登陸九州島,不計代價,可渡五萬。若遠跳小濱,可渡五千;若至馬六甲,一次可渡千五;若至印度,一次可渡五百。殿下如今既掌海軍,日后何處可謂王土,便看那個后勤運輸司了。”
“陸軍的將軍們日后還想立功,可就全仰仗殿下了。”
李欗心道哪里是仰仗我?分明是仰仗后勤運輸司,只是看這局勢,這一次海軍立下大功,朝中定不會再讓海軍練兵、后勤、征兵、統兵、造船一手抓了。哪怕自己是個瞎了只眼睛、曾有教名的皇子,也不行。
但再一想吳芳瑞的話,也覺得破有深意,值得細思。顯然,現在一次只能渡五百的印度,算不得王土;但一次能渡千五的馬六甲,稱之王土,亦未嘗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