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又問道:“那如開埠,又如何算?”
“可效長崎之唐人町。只是租用,以地畝石高來算,每年支付幕府租借之費用。天朝商賈可在各處唐人町建造倉庫、房屋等。在唐人町之外,亦可交易。天朝商人亦會遵守日本之律法,不會隨意走動他處。至于若有信從切支丹教者,本朝亦禁教、日本亦禁教,可一并處置。各色貨物,可定下違禁物,亦不得上岸。”
大順是沒有傳教需求的,或者說能傳的“教”,早在遣唐使時代就已經開始,現在基本傳完了。
劉鈺提出的要求,也就相對較低。反正幾處敏感地區的海岸線圖,已經畫的差不多了,日后可以找機會出人“幫”日本繪制全日本的帶經緯度的地圖。
通商口岸,說是類似于長崎的唐人町,卻又不一樣。在唐人町,是被嚴密監視的;而現在,唐人町則是華商可以建造倉庫住房,隨意出入,去外面售賣貨物。
松平輝貞既是幕府這邊的代表,劉鈺索性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
“我所選取的幾處開埠之地,幕府可收歸直轄,而所占之地轉封他處。西海道,可于長崎;南海道,可于土佐;山陰之道,可于米子或松江城;山陽道,可取大阪以西之神戶。若覺不妥,亦可取和歌山。此為四處。”
“幕府可設置海關,按照約定的關稅,收取關稅以為幕府之財政。”
“一則,天朝希望日本國穩定,而不愿因此分崩離析,戰亂頻繁。故而幕府直轄,亦可控制貨物買賣,以免各藩私自購買槍炮之類。”
“二則,治國理政,無錢不行。這些關稅盡歸幕府,亦可推廣圣人之言,傳仁義之道。或曰:立國之道,尚禮義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不在技藝。何以尚禮義?則修筑圣堂、學以儒學。”
“至于最后一處,就在仙臺。為何要選這里,也是為日本國著想。”
“日本國多災荒,若再有災荒之年,鯨海之糧,亦可入仙臺。本就有‘江戶之米、半出仙臺’之言。仙臺一處,距離本朝江南又遠,無甚售賣之物。不過糧食而已。若日本國米賤,販賣無利,加之關稅,實在不用擔心因為開此港,以致米賤而傷武士之利;若日本國米極貴,方才有利,輸入米麥,亦可緩解日本之饑荒。此一處,幕府就不必直轄了,不然仙臺藩又轉封何處?”
雖然總覺得劉鈺的條件,包藏禍心。可松平輝貞聽了這幾個條件,又覺得好像劉鈺說的像是真的,好像大順真的只是出于仁德大義,而且也是支持幕府穩定的。
有那么一瞬間,松平輝貞甚至懷疑,劉鈺攻日,是不是出于君命;而談判之時,還有那么一絲與將軍的交情在里面?
這個開埠的條件,在松平輝貞看來,不得不說是極好了。
長崎本就是對外港口,幕府直轄;土佐已經徹底亂套了,幕府的勢力也能深入;和歌山或者神戶,這只是靠近大阪,卻不靠近江戶。神戶是幕府直轄地,和歌山是德川吉宗的出生地本家。米子不大,而且現在也不過是小地方,轉封亦無問題。
反正肯定是要開埠的,金銀肯定是要流失的,大順能夠選這幾處地方,可謂是相當照顧幕府的情緒了。
至于仙臺,正常商人不會舍近求遠。似乎也真如劉鈺所言,能售賣的,也就是蝦夷的俵物、鯨海的糧食等,亦無不可。
只是,他并不知道大順這邊的打算。
前四處只是為了方面貿易公司出貨,榨取日本最后的那點金銀。但開放仙臺,實際上是準備和仙臺藩勾結勾結,真的準備賣糧食的。
劉鈺考慮過大順周邊的種種情況,東南亞方向的移民,只能是“逼得百姓不得不出海謀生”,就大順的組織能力,搞官方移民,上下過手貪腐成風,強制移民,非要搞得沿海震動、起義連連不可。
而鯨海周邊的移民,也只能是半官方、半民間的模式,盡可能地動用民間資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