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關于虛名的考驗過去后,德川吉宗又談到了日本開埠的問題。
日本本土產的東西,實在是不多。
哪怕長崎貿易的時候,那些大順的海商對俵物也不喜歡,只是喜歡銅料。
干鮑魚、干海參、干海帶,這破玩意使勁兒吃,能吃多少?再說大順又不是不產,實在是不好賣。
除了這些東西,日本能賣的也就是金銀銅,以及硫磺。
反過來,大順這邊的生絲、黃豆、油料、鐵器、藥材、綢布、棉布、蔗糖、瓷器……這些都是搶手貨。
德川吉宗當然清楚,限制交易是沒有用的。在新井白石搞新政之前,也限制交易,但長崎當地的日本商人卻是可以勾連荷蘭人和中國人大搞走私的,以至于還有駕船去海上進行悄悄貿易的。
現在一下子開了五處商埠,可想而知。
日本的確也是小農經濟為基礎,但日本和大順有個最大的區別。
日本有一群不事生產、也不存錢、更不會把銀子藏到地窖里的武士階層。這群人的消費能力,可比大順的那些窖藏銀子的地主們,強太多了。
而且這些武士們都是集中居住的,要么在各藩的城下町、要么都蹲在江戶。
江戶完全就是一座消費型城市,這等消費能力,一旦放開限制,可想而知。
德川吉宗心中已有了一定的對策,便試探了一下二兒子,問道:“新井君美早就言及閉關之重要性。金銀如骨、米布如發,發可再長、骨不復生。”
“唐人迫倭國開埠,金銀外流之事必日益嚴重。金山、銀山,產量日減。縱有節儉令,武士亦陽奉陰違,追求甘食美服。蝦夷錦于京都,值百金;江西瓷于各藩,若珍寶。”
“如之奈何?”
德川宗武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四周,確定再無外人,遂道:“道德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正復為奇,善復為妖。”
“開埠之事,已無可更改。智慧的人,不應該在這時候考慮如果不開埠多么好,而是應該考慮既然已經開埠,如何把壞事變成好事。福禍之間,正復為奇。”
“劉鈺不是定出了值百抽六的關稅了嗎?這等收入,父親正可收入囊中,以充幕府財政之用。”
“進貨越多,關稅收入也就越高。”
“各藩財政并不上繳幕府,往年有參覲交代之制度,所求者削弱各藩財政使之無力爭雄。”
“如今何不順勢而為,廣入貨物,售賣于各藩,征收關稅為一;成立專營之株仲間,而取販貨之利為二。”
“如此數年,則各藩日窮,幕府多金。各藩無力對抗,不敢有不臣之心;府中金銀堆積,正可購槍買炮。內可壓制諸藩、外可武備防侵。”
“勿使元文之恥而再行,非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