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徹底擊碎了德川吉宗最后的一點希望,話入耳中,氣血翻涌,眼前有些發黑。
許久,才讓眼前的黑暗散去,頭腦一陣恍惚。
穩住心神,不想讓劉鈺看出來,只好提筆寫道:“我以為是劉君要養寇自重。”
劉鈺拍拍額頭,笑著搖頭。
“養寇自重,是寇要有威脅。將軍啊將軍,我給你三十年時間,你能湊得出威脅到威海的艦隊嗎?三十年后,我可能都入土了,有這么養寇的嗎?”
“與其說是養寇自重,不如說是光源氏養若紫。我想要一個合格的幕府將軍,至于誰當幕府將軍,那倒不重要。”
“將軍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話。若是想通了,就談談朝貢之后,大順如何保護幕府之穩定的事吧。”
他總算是用了一個日本產的典故,也不知道德川吉宗是不是看過這本小說。這個時代女人和物品差不多,以夫為綱,倒也符合朝貢之下的一種類比。
德川吉宗心里有些不痛快,對這個比喻感到有些屈辱,但劉鈺之前的話已經讓他陷入了一種絕望。
幾個月前,他作為幕府將軍,還在喊著口號:就是另立新君、把幕府旗本打光了、幕府倒臺、自己戰死,也絕不和談!
而現在,面對劉鈺屈辱性的比喻,內心卻已經開始了動搖。
漫長的糾結中,考慮著劉鈺提出的日本復仇計劃的種種不可能,即便不情愿,卻也不得不認可,劉鈺說的沒錯。
日本,好像真的沒有機會了。
試探了半天,也沒試探出大順將來的戰略,到底是不是尚有繼續開拓之心。
反倒是覺得,按劉鈺所言,大順開戰也需要有目的。
似乎除了做世界的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外,好像按劉鈺的說法,似乎也沒有對南蠻開戰的必要。
連日本都能讓做出一副讓荷蘭人前往江戶朝貢的樣式,如果天朝只是為了朝貢,只需要禮部和官員在國書上動動手腳,就全成朝貢了。
難道說就到此為止了?
沉默許久,德川吉宗終于放下了最后一點顏面,面子這東西要有第三者在場才有價值,現在只有兩人在這,遞送文書的又不識字,并無什么顏面需要去考慮。
“天朝,到底想要一個什么樣的幕府?”
真就按照劉鈺說的光源氏計劃那般,放下了臉面,詢問大順的目的。
或許可以聽。
或許可以照做。
也或許可以從這些要求中,參悟出一些道理,或者猜測大順的目的。
劉鈺見德川吉宗終于在表面上低頭了,他也沒有再刺激德川吉宗,本來他想說的是“像將軍這樣的幕府,正是天朝想要的,只要將軍廢除節儉令、不得干涉買賣用何種貨幣即可”。
但要這么說,有點過于羞辱,就像是說德川吉宗在大順眼里就毫無威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