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眼界總是短一些,或者這也是股份制公司的弊端,必須要盈利,付出必須要有回報、能省錢就要省錢,否則對股東沒法交代。
靠著貿易先走一步的荷蘭,雖有過海上馬車夫的黃金世紀,可也僅限于此了,終究缺乏大的戰略眼光,行賄都摳摳索索的人是沒大出息的——要么做個正直的人不行賄,要么行賄的時候別老琢磨著辦不成事還把錢要回來。
現在不是行賄的問題,而是十七人委員會是否會為了“治不病之病”,往巴達維亞增兵、增軍艦,就因為大順可能會打東南亞、但也只是可能而已?
不一樣,但本質都是花錢、辦事。問題是行賄去辦事,辦不成還能去要債;可增兵之后,并無事發生,這錢從哪要回來?找提意見的瓦爾克尼爾要嗎?
而且這個建議本身,也是出力不討好。
增兵,導致大順不出兵,那么他這個總督也就當到頭了。股東們會斥責他“花費了股東們的金錢去加強巴達維亞的地方力量、而對整個公司的盈利毫無價值”。
這已經不是那個一百多年前銳氣進取、雖然有點摳門、但卻披荊斬棘無所畏懼的東印度公司了。而是一個無數股東盯著分紅、任何政策都可能影響股東不滿的腐朽的東印度公司。
況且,這種危險只是一個可能,而且可能性現在看來很小。
但他還是將自己的擔憂,與使者說了出來,詢問大順這邊是否有什么可能的動向。
那個一路從京城回來的人告訴總督,這一點完全不用擔心。
“總督大人,實際上中國朝廷里大部分官員都沒有擴張的**。而作為支持擴張的領袖人物,中國的前海軍大臣劉鈺,已經失寵了。”
“失寵?你不是說他獲封為侯爵了嗎?”瓦爾克尼爾有些不信,之前的交流中他就很在意那個狂熱的“愛國者”,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尤其是聽到從伯爵升為侯爵后,這種不踏實更甚。
然而那個使者笑了笑道:“您一定聽說過法國鐵面人在被抓之前,明升暗降的故事。”
法國鐵面人的傳說很多,到底是誰,眾說紛紜。但荷蘭人相信的版本,是法國當時的財政大臣尼古拉斯·富凱。
因為,頂替富凱的,是科爾貝爾,這個人的極端重商主義政策和海軍政策、對荷壓迫、對荷高關稅、標準化手工業思路、以及一些列天才般的海軍制度建設,導致荷蘭人在戰場上自己掘開大堤才保住了阿姆斯特丹、在貿易上徹底退出了法國市場、更是眾所周知的荷蘭黃金時代終結的標志**件。
所以荷蘭人相信的版本里,那個可憐的鐵面人就是被可惡的科爾貝爾搞掉的富凱。
說起這個故事,使者笑道:“太陽王親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尼古拉斯·富凱,從財政大臣的位子上,調為法國高等法院總檢察長。名義上,總檢察長的地位是要高于財政大臣的,而且只有榮譽的貴族才能擔任。”
“把他從財政大臣升為總檢察長,是清算他、并最終讓他成為鐵面人的第一步。”
“放在中國,也是一樣的。劉鈺雖然被封為了侯爵,但卻被調入到樞密院就任樞密院的副元帥,完全失去了兵權。很多人都知道,這是失寵的一個標志。您應該可以想象到,這個類似于后勤部門的樞密院,更像是一個養老院。”
明升暗降的道理,瓦爾克尼爾當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