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荷蘭人,不可能這么多廢話,早就幾槍打過來了。
等著牛二露面后,這邊來送槍的武官一看,心道果然是熟人,原來是你,卻用了這么個諢名。
只是這時候也不好相認,自下了馬,裝模作樣地說道:“對面可是牛、黃、連等數位頭領?”
牛二也認出了同窗,拱手道:“某便是牛二,這位是黃班、這位是連懷觀,你有何事?”
“爾等聽著,天子已聞巴城天朝遺民之事,如今已和荷蘭人商定,由陛下內帑出錢,替爾等繳了三年的人頭稅,以期三年之內找到謀生之路。欽差大人也說,爾等不過是打漁殺家、官逼民反。天朝作保,爾等若放下武器,絕不傷你們分毫。屆時送去錫蘭等地做工,謀個生計。”
朝廷這邊也根本不打算招安這群人,只是走個過場。
這群人,明擺著是一群“腦后有反骨”的犟種,讓他們再去錫蘭做工、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怎么可能會答應。
果然,對此消息,人群反應寥寥。
甚至有人直接罵道:“去毬吧。就算朝廷作保,去錫蘭做工也是九死一生。老子在糖廠里才干了一年,就差點死了。去錫蘭,難不成日子就好過了?”
“就是,朱元璋不過乞丐,拿個破碗打出了天下。他李自成能造反當成皇帝,我等便為何不能依樣畫葫蘆,在爪哇做一番大事?何苦再去錫蘭給人做工,累死累活?”
“娘老子的,紅毛鬼不是什么好鳥,朝廷可倒好,還給紅毛鬼錢?老子當年在漳州府差點餓死的時候,卻沒見朝廷的半分救濟,只好下了南洋干活抵債。今兒朝廷倒是來替紅毛鬼招安,什么玩意兒!”
當初起事的時候,牛二就存心把最有反抗心的一群人拉走了,怕的就是這些人到時候站出來,帶著那些還能逆來順受的人一起起事,以至于壞了朝廷的大計。
自然這些人也都死硬,嘴上也對朝廷缺乏足夠的尊重,比起巴達維亞城中的連富光等人的態度,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黃班等人自覺這話說的毫無問題,心道正是如此。
牛二聽了,卻是心驚膽戰。
在體制之外,他豪氣萬丈,自覺氣吞萬里如虎,給他幾年時間,足以縱橫爪哇。
可在體制之內,他就是個屁。樞密院里一群六七品的小官,在京城里隨便碰到個人可能官威家世都比他們要強,說錯了話掉腦袋,也就需要個刀斧手小吏。
黃班等人此時是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他也就是個帶著緊箍咒的弼馬溫。
如何敢說什么“他李自成能造反當成皇帝,我等緣何做不得一番大事”之類的話?
好在對面的同窗出來解圍道:“放肆!太祖名諱,豈是你們能提及的?念在爾等身在王化之外,暫不追究。爾等是鐵了心在這里做賊寇了?我可告訴你們,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起義者既領教過福建的貪官污吏官紳勾結,也領教過糖廠場主同胞的皮鞭毆打,還領教過荷蘭人的手段兇殘。
全都經了一遍后,只拿個皇帝的仁義來說話,自是屁用沒有。
牛二怕情況不受控制,也想知道朝廷這邊到底是什么意思,遂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若有膽,暫卸下武器,跟我來。若沒膽,還請回去!念在你我都說漢文的面上,若不然,早一炮打過去了!”
樞密院這邊的心道,哥們兒本就是來給你送戰馬火槍的,你這話接的妙啊。
“老子一身都是膽,莫說前方黑洞洞是爾等賊人巢穴,便是龍潭虎穴,老子也自去得,有甚可怕?”
說罷,自己先把腰間的兩支漂亮的燧石短槍卸下,直接扔到了一邊,徑直朝著牛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