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再怎么罵英國人也沒用了,只能盡可能拒絕這件事。
本來事情已經足夠復雜了,大順對日開戰導致日荷貿易斷絕,巴達維亞的現金出現了嚴重的危機。如果又讓大順拿到了貿易的主動權,這就更難看了。
評議會的人一開始欣喜若狂,想的模式是這樣的:大順不是官方下場的貿易,而是讓私人船只來巴達維亞。這樣,就可以保證巴達維亞中轉港的地位,同時還能像以前一樣,通過扣船、檢查之類的手段,迫使大順商人降價。
私人小資本,是沒辦法對抗東印度公司的。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這要是大順官方組織勘合貿易,直接下場,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扣大順的官船以檢查為名拖延回款時間?逼迫大順的官船降價?這是嫌當年奧斯坦德茶葉事件賠的錢還不夠多?還是覺得荷蘭的尚武精神能讓武裝商船單挑戰列艦?
“侯爵大人,難道這件事就沒有其余的解決辦法了嗎?”
“有啊,我之前不是說了嗎?外交,是平等的。你們不想被天子恩賜勘合貿易,那就平等外交,商定關稅。簽署諒解備忘錄,之前的事,一筆勾銷。大順的商船,前往阿姆斯特丹貿易,享受荷蘭船在松江一樣的關稅。這沒什么過分的吧?”
瓦爾克尼爾心想,這不是廢話嗎?這當然不可能啊。
憑什么讓你們的貨船,在阿姆斯特丹賣貨?憑什么讓你們享受與荷蘭船在松江海關一樣的關稅待遇?
“侯爵大人,我認為你的想法,缺乏誠意。您是說,要么在巴達維亞實行勘合貿易、要么大順的商船也能在阿姆斯特丹賣貨。除此之外,沒有第三種選擇了,是嗎?”
劉鈺反問道:“為什么說我的想法缺乏誠意?你們的船能來松江賣貨,我們的船就不能去阿姆斯特丹賣貨?”
“侯爵大人,請您不要胡攪蠻纏。您不會不知道,東印度公司擁有自好望角以東的壟斷權。也就是說,所以在荷蘭銷售的、好望角以東的貿易品,只能由東印度公司專營。”
劉鈺起身,神色冷峻。
“也就是說,荷蘭的法,管得到中國的船。對嗎?”
“荷蘭可以在中國賣貨,中國不能在荷蘭賣貨,否則就是胡攪蠻纏。對嗎?”
“荷蘭國會的壟斷法案,高于華夏天子的開海鼓勵海商圣諭,是這個意思嗎?”
瓦爾克尼爾也知道這件事,如果往大了說,這是嚴重的外交侮辱,趕忙道:“不不不!侯爵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您在這里和我說,是沒有用的,這需要國會的允許。我們只是國會授權下的公司,如果國會允許貴國的船在荷蘭售貨……我們也只能遵守規定。”
“無論是勘合貿易,還是自由貿易關稅協定,這都不是我們巴達維亞能夠做主的。您不是要前往歐羅巴嗎?您可以去那邊談。”
這樣說著,卻想著趕緊把這尊瘟神送走。
允許中國的船去阿姆斯特丹貿易?哈,那東印度公司算什么?壟斷權形同虛設?國會要多么賣國,才會同意?
或許歐洲彼此間會有諸多矛盾,但在這件事上,至少英荷是不會松口的,團結一致的。您去歐洲轉一圈,就會發現你無計可施,大家都反對,你又能怎么樣呢?總不能為了自由而平等的貿易,選擇閉關鎖國斷絕貿易吧?
然而劉鈺隨后的話,給了瓦爾克尼爾當頭一棒。
“我當然知道你們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也無權決定。我也當然知道,這種事要去歐羅巴和你們的國會、董事會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