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天朝有句話,叫言必行、行必果。這樣,才算是一個最次等的‘士’。如果連言必行、行必果都做不到,那是小人,是不值得交往的小人,是絕對不可信任的。”
打著捧殺的念頭,大談信譽,為的就是荷蘭人當初在《奧地利王位繼承基本法》上簽過字,現在是要履行承諾的時候了,可攝政派卻為了荷蘭,騎墻不出力,暗地里還和法國眉來眼去。
當然,這話不能說的太直白,得猛夸荷蘭人守信譽、講誠信。
然后,他就開始胡謅。
從當年天主教傳教士不遠萬里去搬救兵開始,后面就開始胡編。
說本來對天主教是沒有好感的,但就因為這個傳教士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個講誠信的人,所以即便幫的是敵人,大順也就憑這個人的誠信,給了天主教極大的信任和寬容。
包括允許澳門壟斷貿易、允許天主教傳播、允許葡萄牙壟斷瓷器茶葉和絲綢,一年給葡萄牙帶來了千萬盾的利潤……等等,細節為真、大局全假的胡謅。
他是胡謅,可聽他扯淡的荷蘭人不知道這是胡謅,因為他們一直在考慮,為啥葡萄牙人就能在大順獲得澳門、前期還能壟斷茶葉絲綢貿易呢?
合著原來是因為這樣的故事啊?而且這個故事他們也沒聽說過,這一次聽到大順的欽差大臣來講,這還有假?
這個故事本身就有足夠的傳奇色彩,前半段也基本是真的,一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士”,萬里迢迢去組建第十次十字軍東征,在歐洲也確實更合胃口。
說完這個,劉鈺又大談起來了中國歷史上守信和不守信的故事。
從商鞅立木、到張儀欺楚、再到楚國背信棄義……
“外交,是需要信譽的。尤其,對于一個不足夠強大的國家而言。”
“秦國可以外交欺詐,因為他足夠強大,只需要一次欺詐,以后再也不用,靠武力去解決所有的外交問題——把其余的國家都滅亡,就沒有外交問題了。”
“可如果次一等的國家,也搞外交欺詐,那就意味著它的國際信譽將會跌倒低谷,沒有人再信任他們的話。最終導致了它的滅亡。”
“不只是國家,包括商業信譽,這也會受影響。”
“……所以,誠信,是……”
看上去句句都是在說信譽,是美德、是大順能與荷蘭交往的必要條件、是關乎商業信任、關乎國債信心的。
可實際上,后面就是故意下套引誘人去思考的。
荷蘭……是故事里的秦國嗎?有沒有能力把外交問題解決掉——把其余國家都滅了,就沒有外交問題了?
裁軍之后,荷蘭信奉的就是外交官能解決大問題。現在劉鈺這樣說,也是看病下藥,悄悄摻毒。
摻到最后,劉鈺又道:“我聽說,二十年前,荷蘭的國債到期,可是卻湊不出還國債的錢,以至于信譽受損。后續的國債發行都出現了問題。”
“我想,雖然相隔數萬里,東西方文化不同,但你們一定和我們一樣,在信譽這個問題的重要性上,看法是一致的。”
“我從遙遠的東方來到這里,一切從誠信出發。伴隨著天朝禁絕天主教,新的貿易份額分配,即將到來。”
“你們阿姆斯特丹人是幸運的,從巴倫支的故事開始,荷蘭人的信譽在天朝就是知名的。我想,你們一直維系的信譽,將會在這一次禁教風波的貿易分配上,給你們帶來好運!”
“連誠信都沒有的國家,不配稱為天朝的貿易伙伴,絲綢瓷器和茶葉,日后可能會實行配額貿易和皇家管制。”
“讓我們致敬東西方的人類通認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道德——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