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當時也是一拍手,反問道:“那把改革科舉、均田分地、抄貴族的家,換成荷蘭特色的取消包稅制、征收商業稅遺產稅,本質的區別在哪?”
要是宣揚諸如“取消包稅制”、“郵政官營”之類的口號,奧蘭治家族的威廉,是會向阿姆斯特丹進軍,去做人民期待的執政官和保民官?
還是可能直接跑路,跑到老丈人家去,千萬別被民眾推他進火坑?
于是,康不怠這些天按照這個思路,基本攏出了方向。
想要在荷蘭煽動一場暴亂,必須不能提具體的、只能宣揚模糊的。
具體的種種政策,如何改進,是否可行,打擊誰、反對誰、取消什么、增加什么,這些一概不能提。
反而是要找那些模糊的,不能具體的東西。
諸如,以前多么好、現在多么不好;以前輝煌過、現在很懷念。
類似于這種。
算一算,從無執政開始,已經快四十年了,荷蘭的中堅人口和年輕人口,從未體會過有執政的日子,即便有執政的時候過的更差,但畢竟沒體驗過,肯定會存在諸多幻想。
只要找準方向,不談具體的,而是把這些模糊的“以前好、現在不好”的印象總結出來,夸大一下、到處傳播,就能成事。
因為成事的“成”,是有明確標準的。
成,是要讓奧蘭治派上臺。
而不是說,要引發一場荷蘭的革命、把荷蘭的那些不合理制度都改掉。
他們這群人可不是跑來為荷蘭人民謀福祉的,而是要搞亂荷蘭的,成與不成,得以此為標準。
所以整個問題的難點和重點,就在于宣傳的方向上。
奧蘭治家族的威廉,只能被民眾邀請回來當執政,而不可能自己主動干點什么來當執政——真有那份心,這么好的基礎,早干了。
而且,民眾還必須要迷迷糊糊地感覺,換了個人,一切就又好了。
還不能提出明確的口號、明確的綱領、明確的變革方向。
顯然,這位造船工匠此時表達的不滿,過于具體了。
這當然不是康不怠等人想聽的。
因為奧蘭治派不可能是個真正的改革派,只是個民眾幻想出來的、把王八換成老鱉說不定更好的選擇。
最好是找那種模糊的、讓人覺得和以前相比,不如從前了,才能激起民眾毫無綱領地要求換個統治者的想法。
至于現在越來越差的原因,是因為資本、工業、國際環境、人口規模、各國發展重商主義等等導致的?
還是單純的因為有執政、沒有執政的區別造成的?
此時的廣大民眾是非理性的、感性的、憑直覺的。
不需要邏輯上的關聯性,只需要時間上的關聯性。
包稅制、郵政私人承包這樣的事,自來如此。和有沒有執政,沒有時間上的關聯性,這可不是忽悠的正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