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和伊麗莎白不是老友,但有著幫忙政變這個事,亦算有舊,有些話倒是可以試著說一說。
接到了女皇的邀請后,劉鈺和隨從換上了大順這邊的狩獵戎裝,在少年侍從團的引領下,乘坐著雪橇穿過了彼得堡晦暗的街道,一路來到了城外芬蘭灣南岸的夏宮。
女皇沒有穿長裙,而是穿了一身適合狩獵的獵裝,手里拿著一支做工精美的用于貴族狩獵的氣泵槍,而不是可能會出現炸膛情況的火藥槍。
見禮之后,侍從們給劉鈺牽來了一些馬匹。
女皇看著遠處白茫茫的雪地,感嘆道:“多美的雪啊。下雪之前,野獸們總能隱藏自己的蹤跡。而下雪之后,再狡猾的野獸,也會露出它們的足跡。侯爵大人,您說是嗎?”
劉鈺隨便選了一匹棕色的馬,聽著女皇在這跟他打機鋒,笑道:“也有一些野獸,未必狡猾,但也不會露出他們的足跡。比如棕熊。他們之前吃了太多,有足夠的脂肪,支撐到雪融化。在雪融化之前,可不會露出足跡的。”
“聰明的獵手,一定不會招惹冬眠的熊。被吵醒后,那將是最狂躁的野獸。”
“就像是您治下的俄羅斯,歷經了您父親和母親駕崩后十余年的混亂,但憑借之前的底子,一旦蘇醒過來,那定然會讓整個歐洲顫抖。”
一邊說著,一邊將挑選好的馬匹的韁繩,交到了身邊的副官手中,順便拍了個馬屁,然后把話題從女皇試探大順,繞到了現在歐洲的局面。
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了,估計不可能狩獵了,畢竟這破地方離著緬希科夫公爵府六七十里地,根本就是郊區的郊區,相當于從紫禁城出發過了盧溝橋了跑到房山了。
看樣子女皇他們已經狩獵玩了一陣了,估計晚上要住在夏宮,明天一早才能來一場狩獵。
他不想和女皇玩這種遮遮掩掩的試探,別人都是優雅地打機鋒,他是直接破壞美感,直來直去。
“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就像是這場大雪,將各國的足跡都顯露了出來。女皇陛下一定看清楚了他們的足跡。”
伊麗莎白微微一笑,將手里的氣泵槍交到了一旁的情人拉祖莫夫斯基手中,來到距離劉鈺大約兩米左右的距離,盯著劉鈺的眼睛看了好久。
“侯爵大人是大順的貴族,那么大順的貴族也喜歡狩獵這項活動嗎?”
劉鈺搖搖頭。
“不是很喜歡。兩千年前的貴族是喜歡的。狩獵,既是娛樂,也是一種戰爭演習,那是軍事貴族的必備技能。”
“但現在嘛……人口太多,兩三億的人口,到處都是農田,桑葉、茶園,一些大城市甚至在兩千年前就有了將近百萬的人口。”
“這時候再去狩獵,那就會導致民眾財產的損失。天子代表著道德,貴族作為天子身邊的人,也要遵守一些道德。”
“如果我們的京城也只有十幾萬人口,出城三十里就是茂密的森林,我想狩獵的習慣還是會延續下來的。”
“可惜,我們太富庶了,農田太多了,戰爭規模也是以十萬人計算的,狩獵連軍事貴族最基本的軍事訓練的目的都無法達成了。所以久而久之,狩獵的習慣慢慢也就變成了別的。”
伊麗莎白女皇盈盈笑著聽完了劉鈺的吹噓,用一種朋友般的語氣揶揄道:“假如剛才我閉著眼睛聽您說話,想象中的您,說這些話的時候,一定是驕傲地挺起胸膛,眼眸里閃爍著星星般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