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是潔白的,鹽瓶則像是高聳的山,雪白的雪、高聳的山,在您的手里。”
“我感謝您的紳士舉動,為我拉出了椅子,且并沒有因為幫我拉椅子就再要求一片酸黃瓜,可是我怎么知道您會不會再以后,趁著我吃魚子醬或者香腸的時候,又去切一片酸黃瓜呢?”
“而且,您在為我拉椅子的時候,一直在我耳邊低語:啊,魚子醬、香腸還有鯡魚,是多么的美味,您快嘗嘗吧。”
“可我坐下后,看到那兩片酸黃瓜,總會想到您趁著我吃魚子醬和香腸的時候,去切酸黃瓜的舉動。甚至,為了方便您切酸黃瓜,還為我愛吃鯡魚的閨蜜,遞去了餐刀。”
劉鈺看著眼前的局面,微笑著將仿佛在花叢穿梭的蜜蜂一般的侍女叫來,在她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侍女聽完后,將那兩盤酸黃瓜重新又并在了一起,放在了桌子的中間。
劉鈺抓起鹽瓶、胡椒粉,呼啦啦地朝著并在一起的酸黃瓜上狠灑了一大堆的鹽和胡椒,這根酸黃瓜算是徹底沒法吃了。
“女皇陛下,這樣的酸黃瓜,您喜歡吃嗎?”
伊麗莎白搖搖頭。
劉鈺道:“我也不喜歡吃。可是,有人喜歡吃。而且吃了之后,力大無窮,差一點把我趕出了宴會廳,自己坐上我現在坐的椅子。”
“這種經驗告訴我們,有些人,吃了酸黃瓜后,力大無窮,甚至可能趕走我的座位,鳩占鵲巢。雖然這個吃酸黃瓜就力大無窮的人已經死了,但是我記得這個樣的樣子。”
“彪悍、野蠻、粗魯,后腦勺的的辮子和扎波羅熱哥薩克一樣。并不游牧,而是農耕,漁獵,最開始也是村社自治,也有蓋特曼首領,甚至也有軍區制和全民皆兵。”
“于是,歷史的經驗告訴我,這樣的人如果吃下酸黃瓜,很可能要把我的座位搶走。”
“我不喜歡吃酸黃瓜,尤其是旁邊還有更美味的食物的時候。可是,歷史告訴我,自己不喜歡吃酸黃瓜,也不準別人吃掉,尤其是留著韃靼辮子的人吃。我們不喜歡吃的酸黃瓜,那些留著韃靼辮子的人吃掉后,就會占了我的位子,我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了。”
“我不喜歡吃,可我不得不吃。”
“甚至于,明明上面已經堆滿了鹽和胡椒,已經難以入口……”
說完,他伸出餐叉,叉了一小片已經布滿了鹽和胡椒的酸黃瓜填入口中,抓起旁邊的酒灌了一嘴,喉結努力地上下動著,終于咽了下去。
“我不喜歡吃,但我一定不能讓別人吃。我寧可自己吃下去,要苦澀、流眼淚,甚至為了這一小片酸黃瓜,要付出昂貴的香檳來咽下去,可依舊要吃。”
“我和您不一樣。你要吃魚子醬,有人和您搶;您要吃香腸,有人和您搶;您要吃鯡魚,還是有人和您搶。”
“而我……印度洋以東,唯天子獨尊,只有我們有上桌吃飯的資格,只有菜品卻無搶菜的人。我唯一要擔心的,只有那個吃了酸黃瓜會力大無窮的陰魂。”
“這個陰魂,野蠻,梳鼠尾巴辮、亦兵亦農、漁獵農耕、可以不分族群擴大數量、劫掠成性。而出現在我們北方的哥薩克,就是這種模樣。我們不得不想起那個陰魂。”
“我們的出發點不同。”
“您是覺得酸黃瓜味道還算不錯,至少好吃。”
“但我,是真的一點都不想吃酸黃瓜,只是不想讓別人都吃掉,不得不皺著眉用昂貴的酒順下去吃掉。”
“于是,我們就可以在酸黃瓜上達成一致,我不會讓您把所有的酸黃瓜都吃掉,我拿到了雪白的鹽瓶,剩下的那點酸黃瓜,留給您吃吧。”
“至于用雪白的鹽瓶往您的酸黃瓜上撒鹽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