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人民明明可以造就淘汰土舊的陶器,用上景德鎮的瓷器,只要VOC放開壟斷權,商人就會互相競爭,價格就會降下來。”
“因為VOC的壟斷權,以及不歡迎公司以外的荷蘭人前往東南亞定居,導致了東南亞地區的荷蘭人數量嚴重不足。那么肥沃的土地,明明可以成為荷蘭重要的市場,成為荷蘭本土工業的支柱,但卻因為壟斷權,成為了荷蘭人的荒原。”
“因為VOC的壟斷權,導致VOC內部腐敗叢生,各自攜帶私貨。如果取消了VOC的壟斷權,荷蘭人可以自由地前往好望角以東貿易,那些攜帶私貨影響效率的事,還會發生嗎?”
“如果實現了真正的自由貿易,荷蘭人甚至不用種糧食,只要安心地發展優勢的造船業、運輸業、金融業,就可以有更多的人口用于紡織業等工業。只要花錢,就能買到足夠的糧食。”
“我說的這些,難道不是事實嗎?難道你們就一點不清楚嗎?”
本廷克伯爵心道,廢話,我們又不傻,我們當然清楚。
但問題是,我們自己就是VOC的股東啊。
再說了,荷蘭人民?關我屁事?我們和那些刁民,根本不是一個物種。他們能不能喝得上便宜的茶葉、用得上便宜的瓷器,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呢?
可這些話,只能憋在心里,因為有些東西,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
劉鈺說的這些,都是絕對正確的話。
在場的人,沒有任何一個能夠說,劉鈺說的這些話,邏輯上有問題。
但,這些邏輯上一點問題都沒有的、絕對正確的話,在現實里就是廢話。
“侯爵大人,在正確之外,還有公正。”
“一百多年前,如果不組成股份制公司、不授予壟斷權,公司怎么可能競爭過那些對手?”
“別人都組建股份制的貿易公司,上百條大船,有著行政保護的壟斷權。我們卻自由貿易,一艘一艘地過去經營,被對手像是老鷹抓雞雛一樣抓走?”
“東印度公司的人流過血、付出過極大的努力,才取得了現在的一切。您說的那些荷蘭人民,什么都沒做,憑什么要享受這一切?”
“恕我直言,您也是貴族出身。按照我對中國文化的粗淺理解,應該是一切都要憑才能本事。您的祖先在戰場上廝殺,獲得了貴族的爵位,按說您也不應該世襲,而應該讓出爵位,讓給那些有能力的人,才符合正確,不是嗎?”
“您的土地、莊園、財富、爵位,按照您的正確的道理,您都不應該繼承。您繼承了爵位,難道不也是損害了一些有才能的人的上升渠道嗎?”
“您不會放棄祖先的爵位,這和東印度公司不放棄他們奮斗了百余年取得的一切,又有什么區別呢?”
“正確的,不一定是公正的。在正確和公正之間,我選擇公正。我的祖先流過血,所以我理所當然是貴族,這就是公正;東印度公司流過血,理所當然享受利潤,這也是公正。”
“或許,自由貿易是絕對正確的道理。但是,荷蘭的紡織業和貴國的紡織業公平競爭,這就不公正。”
“我們是不可能接受您說的關于自由貿易和關稅協定的條件的。”
“無論如何不可能。”
本廷克伯爵對著劉鈺輸出了一堆歪理邪說,心里對劉鈺越發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