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議長也知道這件事確實會助長巴達威亞的地方勢力崛起,本來本土對那邊的控制就很艱難了。
現在大順這么搞,相當于把好容易建立起來的中央對巴達威亞地方的控制又減輕了。
本來計劃著以茶葉事件為契機,逐漸取締巴達威亞中轉港的地位,使得公司本部可以通過直航貿易慢慢收拾已經腐敗不堪的巴達威亞地方。
現在直航貿易肯定是要被取消了,巴達威亞那邊公司總部就真的不敢動了。
“如果兩件壞事,只能選擇一件,我想還是選擇壞處更輕微的那件更好一些。公司董事會對此是什么態度呢?”
東印度公司董事無奈道:“董事會對此也沒有辦法,我們已經失去了對日貿易,不可能再失去對華貿易。公司無法承受這樣的損失。”
“公司花了一百年時間,才終于獲得了對華貿易的優勢。也為了壟斷茶葉,付出過巨大的代價。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聯省議會無論如何,都要答應大順這邊的條件。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堪合貿易的數量、形式上,爭取一些對我們有利的條件。”
東印度公司的董事,說的是“要答應”,而不是建議性質的“應該答應”。
大議長也明白東印度公司的勢力,可對于東印度公司的要求,并沒有一口答應,而是反問了一下東印度公司的董事會所希望的“有利條件”,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大議長閣下,劉鈺在巴達威亞的發言,相當強勢。他要取得貿易的完全主動權,包括雙方建立聯合艦隊用來緝私、盡可能杜絕走私貿易,從而讓大順完全把握住貿易的主動權。”
“一旦控制了走私,大順就會利用他們在貿易品的壟斷地位,獲得主動權。并且日后隨時可以制裁我們。”
“東印度公司不應該被別人抓住命脈。”
“所以,至少在組建聯合艦隊、駐派緝私巡查這件事上,不能答應劉鈺。”
“這樣,一旦出現了什么變故,我們還可以用走私的方式保證貨源。”
東印度公司董事會還是抓住了這件事的關鍵點,可大議長安東尼卻沒有答應,而是告誡了一下東印度公司。
“實際上,這件事聯省議會可能無法與大順進行漫長的會談磋商,也不會就此事選擇與大順對抗。即便這位侯爵大人在奧蘭治家族那碰了釘子、囂張的氣焰減輕了不少,但我們仍舊沒有主動權。”
“而且,聯省議會會選擇盡快答應大順的條件,盡可能低調地處置這件事。”
“奧蘭治家族已經同意,不會借‘朝貢國地位有辱國體’一事生事。”
“董事會也應該清楚,不要說整個七省,單單是阿姆斯特丹市,就有很多人對東印度公司的壟斷地位頗多不滿。”
“奧蘭治家族和我們,難得站在了一起。卻也不得不面對另一股力量。奧蘭治家族不會借機生事,但另一股力量未必不會。”
“所以,此事還是盡可能低調,不要再拖延下去。雖然這一次劉鈺的氣焰被打壓了,但他恐怕不會這么輕易罷手。”
“這位侯爵大人的行事風格很詭異,難以琢磨。一旦我們在細節問題上爭論太多,比如走私問題上不能滿足他的要求……”
安東尼嘆了口氣,問道:“一旦這位侯爵大人一怒之下,真的取消了貿易,對我們實行禁運,您能想象到消息傳出后,阿姆斯特丹股市的動蕩嗎?你能想象投資者得知對華貿易被取締、甚至可能要增兵造艦維系走私線路的消息時,股市會發生怎么樣的恐慌嗎?”
“所以,趁著他的氣焰被打壓,不會堅持關稅協定和自由貿易的這個機會,盡可能低調地達成堪合貿易的協定。”
“盡快簽約,送走他,而不是招惹他。”
“他在俄國做的事,讓我覺得有些恐慌。看似他現在灰溜溜的,但談判的主動權還是在他手里。他要不到關稅協定,本就已經相當不滿,怎么可能在聯合緝私、貿易主動權的問題上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