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對日開戰亮出的肌肉,讓荷蘭學會了恭謹和尊重。
但還沒學會正確認識一個龐大帝國的野心應該有多大。大順根本沒想著聯合他國,而是準備自己吃獨食。
安東尼總覺得,既然大順想要談,那就意味著大順沒想過開戰。
即便不考慮大順開戰的可能,當劉鈺在彼得堡讓大順在歐洲驚艷亮相之后,荷蘭這邊的主動權就徹底喪失了。
之前的迷之自信,源于認為大順和他們不同,甚至懷疑大順根本不懂外交的合縱連橫,也對歐洲局勢不了解。
就像是一個神話故事里的存在,強大,但卻虛幻,不會出現在現實中,也就不需要考慮大順的主動,以及大順主動作為帶來的一連串改變。
而劉鈺在彼得堡做出了好大事,就是將那個歐洲仿佛只存在于故事中的大順,拉到了現實位面。
大順的故事再精彩,相隔數萬里,到了歐洲只能是虛幻的傳說。
彼得堡的故事再粗暴幼稚,畢竟在歐洲,近在咫尺,震驚錯愕。
不但如此,還通過這一次驚艷地亮相,讓歐洲各國明白一件事:天朝不但懂你們西方的這一套,不但懂而且非常懂。
一旦戳破了這層窗戶這,荷蘭人就該明白他們在貿易談判上完全喪失了主動權。
甚至于,確切的說,能繼續和大順貿易,就是靠天子的恩賜。
今日天子恩賜荷蘭、打壓葡萄牙;明天恩賜葡萄牙、打壓荷蘭;后日恩賜法國、打壓英國……只要不徹底把大門關上,就有的是機會搞這種恩賜:互相競爭關系的各國東印度公司,就是天子有資格談恩賜的基礎。
雖不好聽,卻是現實。
少了荷蘭的貿易,英國瑞典丹麥法國吃不下嗎?照樣還是那些金銀,對大順的出口貿易有什么影響?
現實是大順想要走到歐洲自己貿易,可是歐洲各國關稅壁壘高筑、重商主義橫行,使得荷蘭想要反制大順都沒機會。
如果要是荷蘭開放了貿易,不考慮荷蘭脆弱的手工業和東印度公司的壟斷權,那如果大順對荷蘭禁運,荷蘭也可以劫在大西洋的大順商船予以反制。
然而歐洲沒開放,大順的船來沒辦法來歐洲賣貨。
那怎么反制?
劫船?那不是反制大順,那是沒事找事和英法瑞丹開戰,是生怕荷蘭本土這么多年沒遭到戰火洗禮了。
因為歐洲的不開放和高關稅鎖國政策,導致了大順全然拿到了貿易談判的主動權。
大順只要不對整個歐洲開戰,就能分化瓦解,分別制裁。
制裁或者貿易禁運荷蘭,英法瑞丹各國都要三呼萬歲;反過來,也一樣。
而這一切,正是因著彼得堡那場驚艷的亮相,讓荷蘭的大議長想通了。
當仿佛虛幻的故事里的異域大國,走出了故事,走入了現實之后,就要用正常的思維去對待了。
一旦虛幻的帝國走進了現實,歐洲外交人才把大順看成一個現實的國家,以至于不得不去考慮的時候,哪怕稍微一丁點的理性和邏輯分析能力,也會得出大順拿到了貿易談判主動權的結論。
安東尼甚至慶幸于自己先想明白了,否則還是以前的思維方式,沒有理解此時和過去的區別、沒有把握現在和百年前的異同,這場談判死硬下去,引發的后果將是嚴重的。
他想,真要是談崩了,劉鈺絕不會放過荷蘭,各國東印度公司也會興奮地搶走荷蘭的中國貨份額,愉快地瓜分掉荷蘭經營了百余年的中國貨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