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讓杜普萊克斯相當為難。
印度的事,不是他說不打,就能和平的。
就算他不想打,英國人干嗎?
他不打英國人,英國人不打他嗎?
這里面還有一個關鍵的東西,那就是從北美到中國的法國貨船,是要在印度泊靠補給的。
原本也就算了,但現在,一艘裝滿了西洋參和貂皮的貨船,一艘就價值幾十萬銀幣。
英國人海盜成性,會不劫嗎?
劫了之后,還不開戰,那不是軟弱嗎?再說這也是公司的巨大損失啊。
“侯爵大人,既然您珍視貿易問題。那么,如果歐洲爆發了戰爭,敵國搶劫了前往貴國貿易的貨船,貴國是什么態度呢?”
這其實就是希望下一個“條約約束”的套。
一方面,是希望借助大順,來嚇唬一下英國,不要劫船。
另一方面,杜普萊克斯和英國東印度公司打了半輩子交到,如何不知英國東印度公司的秉性?
若大順這邊能出臺法令,敢劫前往大順貿易的船,就以禁運為威脅的話,或是有可能將大順拖入戰爭。
對此,劉鈺心里也有數,心道你真是高看我們了。雖說這幾年造了些戰列艦,也就有在南洋說話的能力,就算現在全軍南下,過了馬六甲說話都不好使。
而且,劫商船這種事,已經算是“周公制禮”級別的大事了。開戰之后,是否可以搶劫敵國商船?歐洲公認的,完全可以。大順的本事得多大,才能讓搶劫商船不合法?
沒那本事,還要問鼎之輕重,那是不智的。真有人違反了禮法,卻無力制裁,會叫人笑掉大牙的。
正要拒絕,沒想到杜普萊克斯還有后手。
“或者,侯爵大人是否可以授權,本公司使用貴國的船只?當然,為了確保旗幟不會亂用,貴國可以派人監督,我方保證將只會用于商業目的。”
劉鈺心道,扯淡,你別當我不懂你們歐洲這一套。荷蘭人掛著普魯士的旗,英國人照樣劫,英國人那德行,除非天朝做好了全面開戰的準備,要不然這事就是個麻煩。
真要被劫了,管還是不管?
裝死不管,自己出面弄得這個事,被人稍微炒作,那就是有辱國體,自己不好下臺。
管,英國人多半還是會劫船,但可能會把人和旗幟都安全送回來。管的話,此時可沒做好準備。
可要拒絕,又顯得不好,大順是一直希望提升影響力、甚至參與制定國際法的。真要是在亞洲說話都不好使,實在傷大國體面。
略微頭疼間,劉鈺忽然想開了。心道你的爵位級別不夠,我知你的本事,是個狠人,可如今你就是個印度那邊的負責人。真在凡爾賽宮談事的時候,你是沒機會參與的。
于是真誠地點點頭,甚至面露喜色。
“杜普萊克斯先生,你提供了一個思路。此事,請您寫成報告,我會在凡爾賽宮,與貴國國王殿下探討此事的。或者,可以由我們雙方提出一個不得劫持對華貿易商船的條約,并且在我們的艦炮射程之內,保證其執行。”
心里卻想,條約是要簽的,但這一次就算了,肯定沒機會在這幾年用上。你們和英國的事,老子暫時可是一點不想管,兩國如今有荷蘭這個合作的基礎,完全沒必要節外生枝,就能很順利地達成合作。
再說就現在杜普萊克斯這個狀態,一旦回到印度,就算英國人不打,他也會找機會獨走。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反倒可以獲得名譽和財富,只要勝利。現在和他有過于緊密的聯系,指不定會怎么狐假虎威把大順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