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都常見,可今天做這種事的國家,卻有些叫康提王朝的人感到意外。
他們和大順之間根本不熟,上一次中國和錫蘭的官方來往,還要追溯到永樂年間,鄭和下西洋的時候。
而且那時候正值錫蘭內亂,新王朝還未真正建立起來,這么多年過去了,印象終究是湮滅了。
直到幾年前,大量的華人奴工被荷蘭人運送到了錫蘭,他們才開始對大順有了一些了解。
考慮到康提王朝里內奸太多,封建貴族與荷蘭、法國、葡萄牙、英國都勾勾搭搭的,大順為了保證戰略的隱秘性,并沒有提前派出官方人員。
但終究還是有不少奴工選擇逃走,一些人就逃到了山里,來到了康提王國,這才算是多少有了些接觸。
當奴工的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對自己祖國和對外面世界的了解,都不多。僧伽羅人很難從這些奴工嘴里得知大順的真實情況。
至于中國,他們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大、人口多、富庶,盛產瓷器絲綢和茶葉,好像、大概、應該、差不離也是信佛的。因為逃到康提的奴工,見到寺廟,也會去拜……當然可能是因為康提沒有道觀,否則一樣也會去拜。
除此之外,便再無太多的印象了。尤其是荷蘭人當年背信棄義,趕走了葡萄牙人卻不走,反而變本加厲,使得康提王朝不斷內遷躲在了山里,對于外部世界的了解,很多都要通過荷蘭人。而荷蘭人,并不想和他們談大順的事。
現在大順這邊忽然派出了信使,說是皇帝的特使要來,還有一些僧人想要參拜佛牙寺。跟隨信使來的,就有兩名僧人,雖然語言交流不暢、而且和錫蘭的佛教互為異端,但也正因為語言交流不暢,反倒是贏了的錫蘭人的初始好感。
因為大順這邊的宗教,合法的,幾乎全都是魔改版的。雖然都是和尚,但是在教義上的區別極大。
大順的宗教,到底有多亂,有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
某道士,修訂整理了呂洞賓的道藏,將呂洞賓的著作都抄錄整理成全書。
一冊道教的《太上敕演救劫證道經咒》,上面有這么一段槽點爆炸的原文,幾乎可以說清楚大順宗教的狀態:
稽首拜天主、元和遍十方。太虛仙之禮,稽首禮真師。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唵哪唎啰哞哆嘛娑訶,唵嗎唎哆都堵啰娑訶,唵?哩哞蘇唎哆陀密娑訶,唵陀蘇唎哆嘛唧娑訶……
抄書的人,以為后面那段話是梵文,雖然道教和梵文完全沒有任何關系,但因為中國的宗教過于奇葩,這道士并不覺得在道藏里出現梵文有任何不妥,便將這段“梵文”的音譯一字不落的抄寫了上去。
但實際上,這不是梵文,而是當年從敘利亞跑到大唐的基督教聶斯托利派的一端經文的敘利亞語音譯,翻譯過來是“贊美啊,基督升至高天!贊美啊!神圣主宰護祐此耶穌!”
也就是說,一個正統的道士,覺得梵文出現在道藏里非常正常,而且在給人做法時大念的《太上敕演救劫證道經咒》,實際上在贊美耶穌,求耶穌幫忙。
真要是有所謂天庭,這要是能救劫證道都鬼了,五雷轟頂還差不多。
道教如此,佛教也差不離。
由此也就可想而知,真要是語言相通,大順來的和尚只怕還要起到反效果。或許在南北朝時代,亦或者大規模滅佛之前,中國這邊的和尚與錫蘭的和尚肯定是相差不多的。但現在,只怕難說到底會不會是異端比異教更可恨。
不過,要的就是一個形式。這國王原本還是印度教徒呢,不也同樣要假裝禮信釋迦。
這個形式,很重要。
康提王朝的國王拉杰辛赫,頓時從需求出發,對大順生成了初見的好感。他信佛,也是形式主義,本身對大順這邊的佛教到底是什么情況,其實并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