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想不明白。
荷蘭不是天主教,也不熱衷傳教。
雖說當年占過臺灣,屠殺過一些華人,劫持了一些華人去東南亞當奴隸,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有必要這么報復嗎?再說當年朝貢的時候,都已經道過歉了啊。
甚至,安東尼還覺得,東印度公司對華人不薄。很多商業活動,都是讓華人去做,甚至于有荷蘭人都像董事會投訴,說過度支持華人商業活動嚴重影響了荷蘭籍員工的利益。
怎么劉鈺就要對荷蘭下手這么狠呢?
絕望,真正的絕望,就是這樣。
敵人將下一步該怎么做,說的清清楚楚。
可是,知道敵人下一步會怎么做,卻無能為力。
這就是絕望。
安東尼低著頭,唉聲嘆了口氣。
想要問點什么,終究什么都沒問出口。
坐在上首的李欗聽完翻譯將劉鈺的話翻譯成漢文后,心里忍不住暗笑。心想鯨侯騙人也是一把好手,當真是抓著荷蘭人的痛點,騙的他們絕望。
看到別人手里的東西,拿起刀子奪走,再施舍一點給原持有者,那叫好人。
看到別人手里的東西,覺得有一部分是屬于自己的,希望能公平的要回了一點點,那叫敵人。
絕望之后再給一點希望,這樣合作起來,就容易多了。
本來大順與荷蘭是根本不可能合作的。李欗心道,但憑著鯨侯的一系列操作,以及那套對抗與非對抗性矛盾轉化的道理,竟是愣生生地搞出了合作的基礎。
李欗久在海軍,早已經習慣了海軍內部粗俗的水手文化。心想若以水手們的粗俗比喻,這南洋算是個美人兒,原本荷蘭大順這兩個男人都想要,自是不能合作的。
但現在,大順搶到手了,可實際上,大順想要的是個孩子。可操作一番,發現自己生不出來,便找荷蘭人幫幫忙。原本的荷蘭是既想要女人、又想要孩子,但女人都被大順搶走了,女人和孩子也就都沒了。如今大順讓荷蘭幫忙生個孩子,荷蘭雖得不到孩子,還能摸到這女人,自是可以合作的。
當然,劉鈺現在說的這番話,意思便是:沒錯,大順自己生不出孩子。但是,又不是就你荷蘭能生。英國、法國、丹麥、瑞典、西班牙,都能幫著生,幫個忙當無問題。
最后這番話,才是與荷蘭真正能夠合作的基礎。
李欗心道,荷蘭啊荷蘭,鯨侯是吃定你們了。現在你們多絕望一些,將來合作的時候便能多痛快一點。我又不點破,只怕你們一輩子也猜不到,如此談判,主動盡在天朝掌握。
待過些日子,邀英法各國公司的人來馬六甲開個會,假裝要討論下貿易份額和銷售區劃分壟斷的話題。便不信荷蘭人還能叫囂著永不投降、拒不合作。想來大順這邊會在合作中,拿到一個非常優渥有利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