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雖是士紳,多有土地。但你們又非基督徒,妻妾也必多,子孫興盛。固然耕讀傳家久遠,但也不可不考慮日后基業事。”
“不若這樣,你們出錢、佃農出力,竟去南洋、臺灣等地墾荒種植如何?”
“墾百畝田,出力者取半,你們出資者亦取半。日后留于子孫,亦是產業。”
“待開墾之后,或回鄉招徂佃農、活在閩粵等地招募鄉民租種。這難道不好嗎?”
“如此一來,你們的產業既多,也不用擔心子孫興盛而至家產愈分愈薄;又可使得大量‘多余’的人口有業可依,也是為社稷久遠出了力。”
“若是以往,覺得萬里之遙,實在太遠。但如今,海運興盛,去臺灣、下南洋,都在月內。”
“我看,我們各退一步,如何?”
“本官不在松江府試行永佃減租減息三十年贖買之政;你們也不要再論什么米價之事。”
資本本身是無善惡的,這些士紳手里的銀子若能動起來,也是資本。只要用對的地方,肯定是對大順有好處的。
劉鈺也是在給這些士紳一些機會。
如果不能跟上新時代,那他只能想辦法讓這些人被淘汰。
如果能跟上新時代,那他倒是可以寬容一些,多給他們一些出路。
松江府做大買賣的商人,看不上去臺灣墾殖種地這樣的事。或許他們有可能去搞點種植園什么的,但是去那墾殖繼續收租子,那就沒什么動力了。
墾殖也需要付出資本,耕牛種子、水利、抵抗天災等等。
依靠朝廷組織無地百姓,既不效率,朝廷也根本沒那么多的錢。
如果能讓這些士紳們把資本組織起來,或者投入資本,這也確實可以緩解很多矛盾,也能夠充實南洋的人口。
如果連工商業最為發達的松江府的士紳,都對此感到不安、緊張、恐懼或者本能的拒絕,那這些人也就只能在將來全都干掉了。
士紳們也沒想到劉鈺會給出這么一個“折中”的辦法,實在是出乎他們所料。
一時間眾人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傻眼了。
劉鈺用的是要開窗、先要拆屋的辦法。先說要減租減息三十年贖買,然后退了一步,說了這么樣的辦法。
可這些人本能地對遙遠地方的事情充滿了恐懼。
就算自己不去,派管家去管理,或者讓兒子去,這聽起來也實在是有些遙遠。
他們并不知道,在劉鈺認為“進步”的未來里,沒有他們這些坐在家里收租放貸的士紳的位置。
不是說要把他們全殺掉。
而是要么將這些收租放貸的錢,化為資本,投資在對未來有益的事業上。
要么,他們就只能是在面臨兩難選擇時,被拋棄的一群人。
他給出的辦法,只是建議,又不是強迫。
而且說得既委婉、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