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于是四畝變十畝。
還省下了之前四畝地要承擔的國稅和雜稅。
他是佃戶嗎?
是,因為他自己沒有土地這個生產資料。
但是,他窮嗎?
不富,但相對于大順的普遍性的佃戶來說,肯定不算窮。
這種租佃,對雙方都有利。
首先,松江府因為大量的南洋米、東洋麥,使得傳統的收租子的收益下降。
其次,投資需要現金。
再次,拿著土地抵押去借債;和將土地的使用權租出去,收取將近一半的土地售價的現金,這兩者完全不同。
前者,那土地抵押出去借債,主動權在債權人手里。而且,松江府工商業的投資,也沒有密西西比泡沫或者南海泡沫那樣“誘人”的回報率,借高利貸去投資,那投資回報率得多少才能值得借高利貸投資?尤其是大順高利貸利息如此高的情況下,誰不到萬不得已,敢去借貸?
后者,土地的所有權,仍舊是地主的。當地主投資失敗,或者又想繼續收租子的時候,將押金推給佃戶,土地仍舊是自己的。
而且,松江府這邊,是保護這種租佃模式的,是走官方印花契約稅的。大部分情況,雙方也不會閑著沒事干違約:地主收回去干啥?佃戶退了干啥?
繞了一圈,其實誰受損了?
仔細想想,似乎也沒有人受損。
國稅不高,按照正常國稅繳納的話,大明也好,大順也罷,小農破產并不容易。
稅高的,還是地方的攤派,以及各種理由加派的錢。而大的地主是可以規避這些額外稅費的。
既是要做社會調查,不管是真正的佃農,還是這種實際上是中農的假佃農,都需要詢問詢問。
劉鈺心道這松江府尹,亦算是能吏了。
不管是考慮到基層民情的慈幼院佃農抱養政策,還是對兩種不同租佃模式的了解,都足見此人既知道變通,也確實對民間有些了解。
考慮到這戶佃農的家庭狀況,劉鈺也沒有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詢問他們關于“進口糧食”的看法。
這都不用問,顯而易見的事。
糧價降低,這些名為佃戶、實則屬于承包土地的中農,他們肯定是不滿的。對他們來說,主要的收入,還是種糧食、賣糧食。
而且由于他們一不需要繳稅,二來押租制下,他們給田主的租子不多,所以他們最有可能趕上某年糧價飛漲而達成階級跨越的階層。
劉鈺估摸著,若是問一句,只怕肯定是諸多不滿。
明顯不滿的問題沒問,劉鈺反問了一下這里婦女紡織的情況。按照以往的習慣,摸出了一些冰糖分給家里的小孩,又差人去準備些餐飯,如此平易近人的做作下,這家主人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說到女人紡織的事,這家主人便道:“城里的商人提供棉花,這邊村子的女人便拿著城里商人提供的棉花紡紗線。月初領多少棉,紡出多少,商人收購多少。價格也是商人那邊定。”
“趕著農忙時候,白天做農事。晚上,村子里的女人便聚在一起。”
“譬如今日張家、明日李家。每家晚上點一次油燈,每日輪換,誰也不吃虧。”
“若是手藝好的,亦可織布去賣。只是拙婦手笨,只好做些紡紗線的活。待過些日子,我再租佃些地。若糧食夠吃,便種些棉花。”
“如今糧價又低,棉價卻高。想來再過些年,自己種棉、自己紡織,再去售賣,或能多得一些錢鈔。到時候也好給孩子們多置辦些土地。”
“只恐過些年,這土地或種棉、或種桑,價格又上來了。便是押租,也要多花不少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