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余者,奧地利、羅剎也。必從其中選一個啊。若是二國皆為英人盟友,法蘭西國寢食難安啊。”
這些話,當然是有道理的,而且出發點就是英法矛盾是法國外交上的主要矛盾這一點共識。
路易十五之前聽劉鈺講過類似的道理,此時聽到齊國公再講,嘆息道:“閣下的女婿曾經說過這樣的道理,我是贊同的。”
“但是,法蘭西和奧地利的戰爭,持續了很久。”
“我有心與俄國達成同盟,但那個婊……那個毒蛇一樣的女人,并不同意。她不顧廉恥地拿了英鎊,完全忘記了她政變時候中法兩國的幫助。”
“而且,俄羅斯的樞密院副總理大臣,是個堅定的反法派。又主管外交。”
“公爵閣下講的道理,很對。可是,做起來,很難啊。我難道不知道,英國才是法蘭西最可惡的敵人嗎?”
齊國公心道,你既明白這一點,也認可英法矛盾是第一位的這個共識,那便是開個了好頭。
“國王殿下,以中國之縱橫之術來看,這羅剎與奧地利二國,密不可分。殿下所想的結其中之一為盟,只怕從一開始就錯了。”
“羅剎國女皇自登基以來,行其父政,西進為策。是以,必以普魯士為敵。”
“奧地利國,如今丟了西里西亞,亦無日不思報仇復土,普魯士亦為奧地利之敵。”
“此西面事也。”
“東面。”
“那奧斯曼國,與羅剎、奧地利,不共戴天。羅剎與奧地利,多次聯合,抵擋攻伐奧斯曼蘇丹。”
“東西二面,皆有共同的敵人。如此,奧與羅剎,焉可拆分而取其一為盟乎?”
“是以,此事若見本質,可知:欲盟羅剎,必先盟奧地利。既盟奧地利,則羅剎必盟。”
道理如此,但道理只是道理。
路易十五聞言蹙眉道:“為了結盟而結盟,這難道不是外交上應該極力避免的思維嗎?結盟是為了目的,而目的不應該是為了結盟而結盟。”
“法蘭西與奧地利、俄羅斯結盟,那么法蘭西的擴張方向是哪里呢?你們中國有句話,叫遠交近攻。并不是這樣的道理啊。”
齊國公搖頭道:“此稱帝之策也。若殿下認為,可以肢解奧地利、控制羅馬諸國,這樣的策略就是正確的。”
“而現在歐羅巴的局面,以吾觀之,當為春秋求霸、而非戰國稱帝。欲稱霸者,不可遠交近攻,只有交好近盟、而攻遠邦大國,號令諸國,維持秩序,保持自身優勢即可;欲稱帝者,必要遠交近攻,先吞周邊,勢力日大,終成帝業。”
“那么,殿下認為,法蘭西應該稱霸呢?還是可以稱帝一統歐羅巴重建法蘭克帝國呢?”
“如果連目的都不明確,又怎么能知道哪種策略對、哪種策略不對呢?”
“重建法蘭克帝國?”路易十五喃喃一句,自己都被齊國公說的這句話驚住了,心道這當然是不可能的,誰也不曾這么想過。
就算是最激進的法國人,所設想的最大野心,也不過是恢復所謂的天然邊疆。重建帝國這種想法,簡直是連做夢都不會這么想的。
所謂稱霸,之前劉鈺已經和他描述過,含義非常容易理解。
路易十五也不得不承認,齊國公說的道理是對的。俄國和奧利地,要么皆盟、要么皆敵。想要聯盟俄國卻與奧地利為敵的想法,本身就不現實。似乎,確實,聯盟奧地利,是聯盟俄國的基礎。
齊國公說出這個道理,其實是為了引出真正的目的:盟不盟奧地利,這個再說。但既然俄奧一體,不能拆分,你既不想和俄奧英同時敵對,那么最起碼就不能和奧地利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可能盟、可能不盟,但絕對不能只剩下敵視敵對這一個選項。
你有能力、想稱帝,可以這么玩。
你沒能力稱帝,只想稱霸,這么玩就是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