鯡魚問題。
后世的人,說起荷蘭的崛起,總會說起一個叫威廉姆的漁民,和他用一把小刀一個操作就把鯡魚去掉內臟方便儲存的故事。
腌鯡魚好不好吃不說,但鯡魚作為荷蘭崛起的一種標志物的地位,是無可動搖的。
從這個問題入手搞操作,康不怠的選擇可謂是非常的取巧。
他知道英西戰爭爆發的“詹金斯耳朵事件”,所以要依樣畫葫蘆,那就花錢去找了一位曾經的漁船船主。
荷蘭的捕魚業衰落,當然不只是英國的問題。
實際上,丹麥人也抓荷蘭人的漁船、瑞典人也抓。法國人甚至還出臺了法令,在法國船運能力遠遠不足的情況下,還專門出臺了針對荷蘭漁業的法令:咸魚,不能用荷蘭船裝貨,抓著就沒收。
但是,引導輿論,關鍵在于切入點,以及輿論引導者的選擇。
你說丹麥人、法國人、普魯士人、瑞典人,都在抓荷蘭的漁船,和我專門找個被英國人欺負過的漁船船長來煽動輿論,有什么關系嗎?
46年二月份,康不怠通過劉鈺當年留在荷蘭的情報網,找到了一位完美符合“完美受害者”身份的荷蘭前漁船的船長。
人生經歷也很簡單。
濃縮起來,就一句話。
打漁,被英國人把魚搶跑了,自己還挨了頓打,眼睛被英國巡邏船上的人爆錘了幾下,回來后瞎了。
這年月,也沒有什么公認的國際法。
北大西洋暖流和北冰洋的寒流交匯,天生鯡魚以養人。現在又沒有十二海里、專屬經濟區、領海之類的國際法公約,那自然就只剩下一個真理了:炮艦射程。
荷蘭起家,就是靠抓鯡魚起家的,都快成荷蘭崛起的象征了。
北海漁場到底是誰的?
荷蘭人覺得,當然是自己的,自己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就在那打漁了,憑啥說是英國的?
法國雖然在咸魚問題上,也限制荷蘭。但是,法國的海軍實力,也不可能去北海漁場去“執法”。
故而康不怠選擇的方向,正是一個完美的避開法國問題、將仇恨引向英國的切入點。
這個切入點找到之后,下一步的計劃也非常簡單。
去街頭哭訴,叫人民報之以同情、叫伴隨著荷蘭衰落漁業受限的前漁業從業者們共情。
煽動輿論。
花錢,暗地里將這些人組織起來。
沿途提供吃喝、請愿的費用。
再雇傭一些無業的乞丐——據說,黃金時代,即便是阿姆斯特丹街頭的乞丐,都能找一份給畫家當模特的工作——黃金時代結束后,這些乞丐或者無業游民們在劉鈺來到阿姆斯特丹后,倒也享受了一下黃金時代的待遇,那時候劉鈺花錢雇他們傳播流言蜚語、散發小報,傳播讖緯童謠、制造不滿情緒。
這些乞丐都是老專業戶了,自從劉鈺離開阿姆斯特丹之后,他們的日子又不好過了,也沒得錢用。
如今居然又有人找他們做事,那還不是輕車熟路?
一天25個銅子,包吃,這還不是隨隨便便組織起來幾百人?
組織起來后,再加上那些真的漁民、漁業前從業人員,便朝著海牙進發了。
他們當然是有訴求的。
訴求就是,希望執政官大人,以英王女婿的身份,或者利用我們荷蘭人的“王后”、大英的長公主,跟英國人說一聲,能不能不要再欺壓荷蘭的捕魚業了?
從一開始組織的時候,康不怠就知道結果。
所以也早早開出了價碼:
被打斷胳膊,十兩;被卸一條腿,三十兩;肋骨被打斷,十五兩;被開槍打死,一百五兩。
因為,人群里,除了乞丐、真正的漁民,還有一堆專業的。他們負責煽風點火,在適當的時候,鼓動人群沖擊海牙宮廷,制造點流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