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的很輕松,但說的也是模棱兩可。
之前他隱晦地表達了一下法國可能退兵的意思,荷蘭人信也好、不信也罷,都不會把這個當成事實。
只要法國那邊不曾表態,這種謠言,一天傳幾十個。法國退兵也好、不退兵也罷,對荷蘭來說,結果區別很大、過程毫無區別。
法國人是否退兵,荷蘭只能被動去等。信了,無非就是攝政派貪天功為己有,上臺;不信,無非就是攝政派慫了,不想收拾爛攤子,巴不得奧蘭治派屁股上有膠水粘在海牙的執政官寶座上。
現在兩個人的談判,自然是以“假設法國退兵”、且攝政派的領袖人物相信大順隱晦表達的意思是真實的為前提的。
否則,談判就是無意義的。國家大事,和一個被擼了大議長談,有什么用呢?對方既然肯繼續深入去談,也就意味著對方認為有機會有資格去談。
在康不怠看來,安東尼提出的問題,也傳達了攝政派的一貫想法:維持歐洲大陸的某種均衡。
荷蘭希望大順能夠參與歐洲事務,但荷蘭不會去認法國做大哥,聯合法國一起打爆英國。
那樣的話,必然要牽扯到整個歐洲的一場大戰。法國真要是贏了,歐洲均衡失效了,荷蘭也沒有好果子吃。強大的法國早晚會對荷蘭下手。
這種隱晦的表達,就體現在安東尼將英法都視作潛在敵人的回答上。英國固然可惡,但法國就不可怕了嗎?
這也是在提醒康不怠,除非法國占領荷蘭扶植傀儡,否則荷蘭是不可能與法國結盟的。
中國與荷蘭之間的事,現在當然與法國息息相關,但日后最好不要把法國牽扯進來。
他的模棱兩可的回答,也是在告訴安東尼,中荷之間的合作,與法國無關,至少絕對不是中法荷三國同盟的形式。
安東尼聽明白了“與第三方無關”的意思,便點了點頭,認可了康不怠談的合作的基礎條件。
康不怠見他點頭,又道:“如今中荷之間的友誼,還沒有深厚到被航海條例影響的地步。”
“我個人認為,還是要慢慢加深彼此間的利益關系。等到水到渠成的時候,等到航海條例已經嚴重影響中荷友誼繼續發展的時候,我們再去考慮這個問題。”
“一旦彼此的利益深厚到都感覺到航海條例影響中荷友誼的時候,這就不是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了。”
“可行的合作模式,是中立、合資、并且合作組織護航船隊,對正當合法的貿易予以保護。”
“有句話說的好啊,Nullapoenasinelege。我們當然不護航針對第三方的非法貿易,但護航船隊也不抓捕針對第三方的非法貿易。”
“這是合作的基本框架。至于細則,可以慢慢商量。”
“現在的問題是,我在和誰談?大議長閣下,是否能夠代表您所在的派系,并且確保現在的談話,在將來是有意義的?”
“現在的談話算什么?是一個平民和一個下野之人在閑聊?還是非常正式的兩國接觸?”
這個框架,安東尼基本可以接受。現在康不怠就是在問他,攝政派有沒有膽量干一票?
“先生,那么,我又怎么確定,您所說的沒有第三方干涉的合作,是真的呢?”
康不怠道:“有位從凡爾賽來的商人,可以解答大議長的疑惑。如果您有時間,我可以安排一下他與您的見面。我們已經保證了中荷合作沒有第三方干涉,現在是要荷蘭做出證明,不會受第三方影響了。”
安東尼笑了笑,伸出手,將被康不怠之前隨手丟在一旁的、記錄著海牙慘案過程的信件,拿到了自己手里。
抖了抖,然后問道:“請問,有荷蘭文或拉丁文版本的嗎?請讓那位凡爾賽來的商人來的時候,送一份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