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看上去并沒有保證什么,但在皇帝看來,也算不上滑頭。
而是將事情直接說清楚了,真要干的話,天若不予,人力奈何?
最終做決定的,還是皇帝。不是他一個郎官能定下的,哪怕是河道總督,也沒這個決策權。
這,不是天朝外的事,是天朝內的事。
是要走六政府、天佑殿、大朝會的。
不是下南洋這種皇帝內帑出點錢,直接繞開六政府天佑殿去與荷蘭談判的事。
這件事,做成了,就是皇帝圣明。
做不成,就是皇帝一意孤行。
廖寒輝不是把皮球踢給皇帝,而是說最終天佑殿六政府和皇帝,才是帝國的決策者。自己,只是確保決策實行的人。
也包括上書直言和勸諫。
不是他不想極力爭取,而是如皇帝所說,自己的項上人頭、全家性命,頂什么用呢?
得到“八分成算”這個答案的皇帝,猶豫了略微片刻,轉頭看向了劉鈺。
“興國公,朕若急用錢,你能弄多少?”
劉鈺想了想,回道:“看朝廷還不還。有些錢,不用還。有些錢,最好還是還。”
“朝廷若從鹽商身上弄錢,其實到頭來還是從百姓身上弄。但這事兒,鹽商有錢,源于朝廷壟斷政策。他們享受著朝廷的壟斷政策,得了利,弄點錢是沒問題的。缺了他們,自有別人頂上。”
“海外貿易,雖然也是朝廷壟斷政策,但又不一樣。”
“鹽商之類,你不干,朝廷放開政策,別人自然可以干。”
“海外貿易,朝廷放開政策,結果就是海商被荷蘭人扣在巴達維亞屁都不敢放一個;結果就是海商去小倉‘自由貿易’,被倭人拿著大炮轟死好幾十;結果就是連兩晉三國時候都能去的獅子國都去不了。”
“陛下委臣興工商事,鹽政臣是管不到的。”
“只談工商,陛下讓臣弄錢,若竭澤而漁、殺雞取卵,根本不想還的話,臣可以弄八千萬兩。”
“可要還的話……那就是借貸。”
“5%的年息,臣能弄1000萬兩。”
“30%的年息,且朝廷保證能還,甚至以鹽稅做抵押來作保,臣能弄大幾千萬。但,30%的年息,三年翻番,朝廷根本還不起。”
皇帝嗯了一聲,也明白鹽商壟斷和海外貿易壟斷的區別,現在的大順連走出印度都難,各國都在搞壟斷專營的時候,只有以壟斷對壟斷、以國家對國家。
盤算了一下,若是借款1000萬兩,按照5%左右的年息算,一年利息大約是五六十萬兩。
于是問廖寒輝道:“若治淮,變水災為水利,可灌溉多少田地?使多少田地由旱田變為水澆地?”
“回陛下,若引淮走高郵入江、引洪澤湖直接入海,所利田畝,在120萬畝左右。”
“除去灌溉水澆地外,其余田畝,自安徽至蘇北,數百萬畝耕地亦可減輕淮河水澇,三五年一次水災的蠲免救助,亦可免去。”
皇帝下意識地心說:這不發水災的地方,是省了蠲免和救濟,但是賦稅卻沒加啊。120萬畝水澆地,縱然從下田抬為中上田,即便清查畝數增上田之稅,可夠得一年五六十萬兩的利息?